“我不是客气,其实自打听了宋先生的话,我就对那些样子菜没多大兴趣了。实在懒得跑这一趟,穿得一本正经,去那儿假模假式的摆官架子了。那叫装大尾巴狼,没意思。”
“何况我又这个岁数,吃东西图得不过是个嘴和肠胃的舒服。真要论吃啊,其实材料也不需要多名贵。真正的美食,只有用心细做才行。”
“你刚才有句话倒是说对了,择日不如撞日。你回来时候,看见咱们前门大街上老槐树的花儿没有?开得满树香了吧?干脆,我就给你露一手独门手艺。让你尝尝咱们家门口的当季鲜……”
康术德一点没吹牛,他所谓的独门手艺,宁卫民还真是从未吃过。
那是寻常里透着不寻常的一种吃食——槐花懒龙。
对于普通的懒龙,京城人当然不陌生。
这是本地独有的一种面食,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
通常的做法,是将调好的肉馅铺在发面上,然后卷起来上锅去蒸。
到点关火揭锅,一条白的可爱的大白肉龙就乖乖的盘在蒸锅里了。
取出来切成一段一段的,就是好吃的肉卷子。
所以懒龙又叫肉龙。
至于为什么大家都爱叫它懒龙?
恐怕除了做法省事省时之外,也是因为它胖乎乎、懒洋洋趴在锅里的样子,天然就透着一股子懒劲儿。
像这种东西,无论是养十几个孩子的,拖儿带女、提鞋掉袜子的人家,用来打发日子。
又或是大食堂应付千八百口人应急的饭食,都是再好不过的。
因为做起来实在的简便,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只要发好了面,也就成功了。
想来过去任何一个京城的姑娘家为出门子学会的第一种基础面食,就是这玩意。
不过这种普通的家常饭食,要是加上槐花二字,可就另当别论,属于另一回子事了。
那完全由粗糙变成了精致,由通俗也变成了雅致,做起来可要费许多周章啦。
首先得去上树摘花。
需要量可不是小数,要做出一锅来,就得从树上够下来两大抱才行。
然后还得把这些够下来的花儿择净,洗净。
烂的、朽的、老的、颜色不好的,通通不要。
就这个事儿,那忒琐碎了!
说着容易干着累啊,眼神儿要不好还不灵。
最后再把这一层精挑细选的干净花铺在发面上,再撒一层精致的小肥肉丁,抓两把白糖,才能卷了上锅去蒸。
这整个制作过程里,不用说,宁卫民是最卖力的苦差。
攀着梯子上树去够花,他横是不能让老胳膊老腿儿的康术德来吧?
择花洗花呢,老爷子自称眼神不好,作为徒弟也是没法推搪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