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对他的马屁毫无反应,还是淡淡的口气叙述着:“有相士说我杀伐过重,必祸至后人,如今果然如此,我从二十岁开始找女人,但如今过去十几年来,膝下却并无一子。一开始还唉声叹气,恨老天不公,但到了后来索性也就看开了。”
骆守礼听了心中开始明白,此人一定也是个刀头舔血的人物,方才在茶楼对付那些大汉,根本就是手下留情,不然那些人岂会有活路?
但他始终不知道老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老曹淡淡道:“你想不想回到以前?”
骆守礼心念电转,不知道这老曹到底什么意思,小心的回道:“不知老兄到底什么意思?我离开老家桐城之后,一直居无定所,来到船上,不过求三餐一宿,自食其力,没有过其他想法。”
“你既是桐城来的,可曾知道文庙的泮桥又叫什么?”
骆守礼措不及手:“在下,在下……”
老曹双目直盯着骆守礼,“那桐城文庙又是一座学宫,是桐城县学和儒学教官的衙署所在,有文庙门楼、宫墙、棂星门、泮池、泮桥、大成门、大成殿、崇圣祠、土神祠、东西长庑等,至于那泮桥又被人称为状元桥。”
“你以为你说的话骗得了你们船东,就能骗得过我?都是刀头上舔血的人,便是和你对上一眼,也能猜测出你并非普通船工。”
老曹说话非常自信。
骆守礼的额头慢慢沁出汗珠,他少有如此被动的时候,被人当面揭穿,而且还不敢胡搅蛮缠。
老曹的声音继续响起:“我既然找到你,便自有我的道理。这个道理也许你此刻还不够了解,但一会儿见到那人,你肯定会比我更加清楚。”
“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不跟我一起去见他,如此我也不怕再绑一个人到大树上。”
老曹完全占据上风,骆守礼毫无准备,他自问进城之后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而那老曹一直都在用话点他,说明老曹是认识他的,并且很有可能知道他的过去,知道他以前的身份。
当年自己犯下的事情,便是杀头十次也是应该的,若这老曹执意要揭穿自己的老底,终会露馅,更何况此地是人家老曹的地盘,明面上这里只是一个老曹,背地里不定也有多少人。
老曹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存在,自己连狡辩都不敢,此时不是耍滑头的时候,只好用个拖刀计。
“兄弟的身世确实有所隐瞒,却是有些苦衷,但我在南京好像从来没有得罪过人,老兄让我做什么,不妨透个底儿?”
老曹转头看着前方的水面,打断他道:“我再说一遍,不是我找你,而是有人找你。至于这人到底是谁,此刻我不能说,你见了他,自然就会知道。我看你也是有些本事的,但你要搞清楚,这里是南京,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若不是方才见你还算是识趣,我的手段就不是今日这般与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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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微风拂过,阳光斑驳地透过树叶的缝隙,轻轻扫过老曹的脸庞,那两道模糊的刀疤在光影交错间更显狰狞:“记住,不该问的不要问,不然对你没什么好处。”
骆守礼低头沉默,心中五味杂陈,深知自己此刻的处境,就像矮檐下的影子,不得不暂时屈服。
他抬头看了老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行礼道:“也罢,既然如此,兄弟我就听你的。一会就去见那人。”
老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仿佛对骆守礼的识时务感到满意,拍了拍骆守礼的肩膀,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事的。半个小时之后,你去马衙街,东侧的街口有个卖糖葫芦的,你只要一口气买六根糖葫芦,自然会有人带你去见你该见的人。”
老曹转身离去后,骆守礼慢慢把头抬起,冷冷看着老曹的背影,第一次被人以生死来威胁自己,他心中最开始的微微慌乱之后,代之而起的是从未有过的愤怒。
当初就是为了过普通人的生活,才金盆洗手的,岂料这种想法根本就是一种奢望。
“我本欲远离江湖,奈何江湖不肯忘我。”
骆守礼表面上叹着气,那股消失已久的豪气却在悄然间汇聚成流,汹涌澎湃。
自己从不是一个任由他人摆布、将性命交予他人手中的懦夫。
爹娘赋予的生命,岂是他人能随意拿捏的玩物?
望着老曹逐渐远去的背影,骆守礼的眼中逐渐浮现出一抹渗人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