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炮一词的由来也跟这个有关系。
李学武的车慢慢进了炮局胡同,在岗前停稳了,拿着证件到门岗做了登记。
门岗应该得了吩咐,见着李学武的证件敬了礼,给李学武指了办公楼的方向。
李学武点头道了谢,开着车带着周亚梅母子进了院儿,直接停在了楼下。
许是门岗打了电话,李学武刚抱了付之栋下车,黄干便从楼里出来了。
“呵,李副处长,少闲啊”。
“闲的时候确实少,不过探望老同学的时间还是有的”
听见李学武用了探望这个词,黄干笑着说道:“你别落在我手里,不然叫你天天给我洗衣服”。
“那感情好了”
李学武扶着周亚梅下了车,由着黄干带着往监区走。
“你这儿环境正经不错啊,还准备种花?”
李学武见着路两旁的草地上已经被翻起来了,显然要种点儿什么呢。
“哎,熬时间呗”
黄干见着李学武带着人来的,话里没一句准话儿,天南海北地胡扯着。
监区的门分成三道,每一道都有高墙隔离开,不过李学武他们并没有进里面去,这边有探监的地方。
监区旁边有一排平房,分成了一间间的隔间,里面摆着桌椅板凳,就是探监室了。
黄干叼着烟,示意李学武带着人先进屋便离开了。
周亚梅没想到李学武的人脉这么广,连监所的人都认识。
这会儿带着脸上已经没了笑容的儿子坐在板凳上,心里忐忑着。
付之栋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母亲严肃的脸,也知道这会儿不是问话的时间,只能愣愣地坐着。
没多大一会儿,只听门外的锁链声由远及近,“哗啦~哗啦”地往这边接近着。
“爸爸!”
付之栋突然见着门口进来一人,却是自己的爸爸。
这会儿他惊慌失措地望着满脸胡子,面容憔悴,身穿黄色棉袄的爸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望着门口站着的男人,周亚梅也愣住了。
她在心里想过他在里面过的有多么的不好,可却是没想到会过的这么不好。
他以前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胡子,也忍受不了光着身子穿棉袄,可现在……
付海波被叫出来的时候想了无数的可能,就是没有想到是探监。
他被叫出来审讯过无数次了,曾经也幻想过妻子和儿子来看他,可后来变得越来越麻木。
他甚至不希望妻子和儿子来,来看见他现在这个状态,就让曾经的自己活在她们的记忆中。
“5243,坐”
狱管按着付海波的肩膀将其按在了凳子上,随后将桌上固定的手铐铐在了付海波手上的铐子链。
付海波望望妻子,又望了望已经哭起来的儿子,眼泪也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咳!”
李学武咳嗽了一声,在付海波抿着嘴掉眼泪的时候说道:“慢慢说,我就在门外”。
“谢谢”
就在李学武出门的时候,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感谢。
李学武没回话,拉上房间门便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就没必要客气了。
“你这里怎么阴森森的?”
李学武叼着烟转身看了一圈儿这里的环境,皱着眉头对黄干说了一句。
黄干则是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着了,扳着李学武的肩膀指着一处房子说道:“那里,写“恨不抗R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的吉H昌关押地”。
说着话又指着一处空地说道:“那儿,刑场”。
李学武皱了皱眉头说道:“怪不得,多亏治安大队选址的时候没要这边儿”。
“呵呵”
叼着烟的黄干轻笑道:“胆儿肥了你,敢挖我的墙角!”
“给我我都不要,稀罕!”
李学武转头往两边看去,问道:“这儿就是关那个煞笔芳子的地方?”
“嗯,不止她”
黄干说道:“当时五十多个吧,都关在这边儿,她也在刑场那边死的”。
“她活该”
李学武撇撇嘴,看了看黄干问道:“怎么样啊最近?”
“你不都看见了嘛”
黄干双手往后一背,道:“马上开春儿了,我得想地里种啥了”。
“呵呵,种粮票吧!”
李学武笑着说道:“秋收的时候我来帮你收”。
“要是真能收可就好了”
黄干眯着眼睛歪了歪嘴儿说道:“要是能种我就种羊肉,种牛肉”。
说着话看着李学武哭笑不得的表情,道:“到时候咱也整点儿钱儿吃点儿好的”。
“你黄处长还不是想吃就吃!”
小主,
李学武拍了拍黄干的肚子说道:“找个时间把大家聚一聚,别散了感情”。
“这谁啊?”
黄干点了点头,又对着窗子里面哭着的三口人问了一句。
“在你这儿关着你问我?”
李学武瞪了瞪眼睛,怀疑黄干跟自己打嚓呢。
“这我还真不知道”
黄干抱着胳膊轻声说道:“一直都是纪监的人监管着,我们只是配合”。
说着话点了点李学武,道:“你也知道我,不好打听事儿的,哪敢惹豁子啊”。
“呵呵”
李学武撇着嘴,吊着眼睛看了看他,没搭理他。
“不说拉倒!”
黄干也撇了撇嘴,道:“反正没几天了”。
“我也不大认识”
“滚犊子吧你!”
黄干瞪了李学武一眼,他允许李学武保密,但是不能侮辱他智商。
“你特么不认识带着人家媳妇儿和孩子来?”
“我跟她媳妇儿认识呗!”
李学武给了他一个你傻的眼神。
“呵呵呵”
黄干歪着嘴笑了笑,说道:“行,等你结婚那天儿咱们再继续今天的话题”。
“嗯,行,我一定不请你”
李学武说完话便把头转向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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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付海波用脑袋亲近着儿子,任由儿子用小手给自己擦眼泪。
舐犊之情在这个时候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好悔恨,悔恨自己当初没有珍惜和家人相处的时间,这会儿知道相处的时间不长,倍感珍惜。
付海波见着妻子是由着李学武领着来的时候便吓了一跳,等周亚梅将钢城的事情说了这才明白李学武的意思。
“想爸爸没有?”
“想!”
付之栋的小手怎么也擦不净父亲的泪。
虽然父亲以前不亲近自己,可他也知道父亲对自己的爱。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付之栋的眼泪也一直没有停过,不顾爸爸身上的脏,伸出小手搂住了爸爸的脖子。
“之栋”
周亚梅见着付海波悲伤的模样,便要劝儿子下来。
可一直都很听话的付之栋这会儿却是抱着父亲的脖子不松手。
好像知道这一次以后,再想见父亲就难了,所以这会儿倔强了起来。
“好孩子”
付海波用脸蹭了蹭儿子的小脑袋,说道:“在家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你要乖乖的长大,保护好妈妈”。
“嗯,呜呜呜”
付之栋搂着父亲点了点头,瘪着的小嘴里的哭声再也忍不住了。
付海波哭,孩子也哭,周亚梅的眼泪也是一擦再擦。
“咳咳!”
一直监视的干部见着屋里只是哭,便咳嗽了一声,这是在提醒注意时间呢。
这名干部听不见屋里人说什么,但是能看见,方便随时处置特殊情况。
这几人虽然是监狱长带来的,可也不能无限超时间。
本来就是没走手续的探监,更得注意些。
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付海波用肩膀给自己擦了眼泪,又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儿。
“儿子,乖,听爸爸的话,去门外等爸爸”
“爸爸”
付之栋搂着爸爸的脖子不想松手。
“乖,爸爸跟妈妈说会儿话”
付海波示意周亚梅把孩子抱下去。
周亚梅则是擦了擦眼泪,看了李学武一眼,伸手接了孩子,又给儿子擦了眼泪,这才走到门边交给了走过来的李学武。
付海波眼睛看着儿子被李学武抱着往外面走了走,深呼吸了一口气,擦了眼泪。
“你们在京城住哪儿?”
“他家”
周亚梅从包里拿了纸递给了付海波。
付海波拿着纸看了看妻子,道:“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也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你什么意思?”
周亚梅瞪着眼睛看着付海波,嘴里更是质问出声。
“呵呵”
付海波苦笑了一声,随后看着手里的白纸说道:“我一定出不去了,可能就是这个月底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可听着付海波从嘴里说出这个消息,周亚梅还是接受不了。
这会儿别过脸去,不忍直视付海波的窘境。
“对不起”
付海波缓了缓情绪,诚恳地说道:“我对不起你和孩子,对不起爸妈”。
“说这些还有啥用”
周亚梅拿着纸给自己擦了擦眼泪。
“是,说再多的对不起都弥补不了我对你们的亏欠”
付海波苦笑着说道:“我活着的时候没有让你们过几天好日子,死后还要给你们添麻烦”。
“你不欠我的”
周亚梅吸了口气说道:“我从来不觉得你欠我的”。
“谢谢”
付海波捏了捏手里的纸,怎么都舍不得去擦自己的眼泪。
“我不得不说,这辈子最后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说着话抬起头看着周亚梅说道:“既然能带你们来看我,我就相信他不会食言,他答应我照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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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把孩子养大成人”
周亚梅看着付海波说道:“我会教他读书,教他做事,教他做一个好人”。
“我相信你”
付海波即使落魄成现在这个样子,可说话时还是带着自有的逻辑和思维。
“你会是一个好妈妈,我也相信你会把儿子教育成人,但是!”
付海波看着周亚梅说道:“我不相信我自己,我不相信自己曾经做过的孽不会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