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刘海中努力挤出笑脸,等李学武坐下后才敢把屁股沾了沙发,可也不敢坐实诚了,只搭了一半。
沙器之也没给他泡茶,抱着李学武上午批阅的文件出去了。
似是这样的访客一般都待不久,又是男同志,他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
且他也有些印象,这个工人好像就是处长一个院里的邻居,备不住要说些私人的话题。
“是来说光福的事?”
李学武看着刘海中为难的表情,没等他开口便主动谈起了这个话题。
都是一个院儿的,他没有时间跟对方扯闲蛋,更没有必要跟他转圈圈,直接了当都舒坦。
刘海中见李学武开口便使劲点了点头,出言恳求道:“李处长,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他……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这……”
李学武眉头微微一皱,随后松了开来,抬手示意了他不要激动,随后点头道:“你是什么意见,直说就行”。
刘海中没想到李学武会这么说,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李学武了。
说直接放人吧,会不会有点儿太不要脸了,可要说给自己儿子施加点什么处分吧,他又舍不得。
李学武怎么会让对方用“孩子”这种理由为难住自己呢,都不用争辩,只一个问题就能把对方崩回去。
见刘海中不说话了,他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咱们是邻居,我是您看着长大的,刘光福是我看着长起来的,咱们都开诚布公的说”。
李学武用手势比划了自己和对方,随后挑眉问道:“您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可我做的敢说问心无愧,大院里的人也得这么说”。
刘海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是,是他做的不对,孩子出了问题,是我的责任”。
李学武手指敲了敲沙发,直言道:“您的孩子怎么管我们没资格评价,好坏等您老了自己承受着”。
“但是”
刘海中被李学武的这个但是惊的抬起了头,胆怯地望着李学武。
“如果他的行为和思想影响到了院里的邻居,影响到了我们家,甚至是我个人,那我就以我个人的名义在跟您谈问题,明白吗?”
李学武也没搭理刘海中的脸色,很是严肃地说道:“三大爷家一个孕妇,我们家俩,谁敢跟他赌这个?”
“我……他……”
刘海中想要开口说话,想要跟李学武求情,可还没说出口呢,就被李学武用话给截住了:
“说点实在的”。
李学武看着刘海中说道:“您是我二大爷,今天来找我了,那我就给您个答复”。
说着话从茶几下面掏出一叠文件纸来,又从上衣兜里掏出了钢笔放在上面道:“您给我和院里人写个保证书,保证光福不会伤害到院里人,我现在就给派处所打电话放人”。
“这……”
刘海中看着桌上的笔和纸为难的脸都皱起来了,要是别人这么说,他写了也就写了,即便是没做到也没关系,打无赖呗。
可跟李学武他不敢,这一次把光福捞出来了,他可没信心保证自己儿子不犯错误,真要是有了闪失,那李学武敢抓他全家。
李学武敲了敲茶几,道:“没关系,只要您做出保证会管教好孩子,我就认您,谁叫您是我二大爷呢”。
他越是这么说,刘海中越是不敢写这个,屁股都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深怕沾着了就算了。
李学武见他不想写,皱眉叹了口气,道:“我这也是在帮您啊”。
看着李学武比自己还苦大仇深的表情,刘海中一度觉得刘光福是李学武的儿子。
“他现在闹成啥样您也清楚,三大爷家的两个小崽子年岁小,惹不起大祸,您家老三年岁可大了,真要是有个好歹的……”
李学武表情特别真诚地对刘海中说道:“您家老大不像是个养老的,老二连我都告,您还能指望得上?”
刘海中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判断不出来。
“我说为您着想不算是空话”
李学武敲了下沙发扶手,示意刘海中看向自己,随后说道:“子不教,父之过,您没信心教育好他,我给您找个地方好好教教他,等以后也许能有个养老儿子在身边”。
“是……工作?”
刘海中好像听明白了什么,表情惊讶地问道:“您的意思是给他安排个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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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工作”
李学武斟酌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介绍道:“印刷厂、造纸厂、雕刻厂、裁缝、皮匠等等”。
摆着手指头介绍了一大堆行当,在刘海中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李学武又点头确认道:“您放心,只要他努力工作,吃和住绝对没问题”。
“就是有一样啊”
李学武在刘海中开口前提醒道:“不能回家,三年五年七八年都是有的”。
“是离家很远?”
见李学武主动给儿子找工作,刘海中的心猛地激动了起来,可一听说多年无法回家,这准是去离家远的地方了。
也行,这个时候工作多难安排他自己最清楚,以前还好说,七级工,给自己儿子安排岗位还是很容易的。
现在嘛,他是有七级工的手艺,干着七级工的活儿,待遇却是一级工都不如呢。
可只要过了今年,等他恢复了工人身份,到时候什么都好说了。
离家远没关系,即便是七八年见不到也没关系,孩子年岁小,七八年也才二十出头,总比在家惹祸强。
李学武摆了摆手道:“不算远,您要是想见他,提前申请就行,还是很方便的”。
刘海中眼珠子猛地一瞪,心里转了一百个劲儿,分析了李学武所说的话,不自觉的凑了过来轻声问道:“是保密单位?”
“嗯,保密,非常保密”
李学武想了想,很明确地给出了答复,那个地方确实很保密。
刘海中猛地舒了一口气,咧开嘴想笑却又觉得不合适,攥了攥手套,点头道:“这件事您说了算”。
说完正式地给李学武道了谢,站起身就要走。
李学武也准备起身回去工作,却是见刘海中走到门口了,又转回身问道:“这样的好工作还有没有岗位了,我想……”
“有,还有”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不过入职条件比较苛刻,看机遇”。
“懂,我懂!”
刘海中很是明白地点了点头,好像真的懂了似的,跟李学武轻声确认道:“保密!”
李学武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了他出门,这才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回到办公桌后面抓起电话打给了交道口。
“喂,是我,刘光福那个案子家属支持监所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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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准红旗呐喊,不许东风翻天!”
……
“头可断,血可流,变革的思想不能丢!”
……
“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对儿混蛋!”
……
“斩尽杀绝四个清,永保钢厂万代红!”
……
“狗崽子不许翻天!”
……
当李学武从食堂吃了中午饭回来的时候,便听见大食堂方向传来了阵阵呐喊声。
沙器之跟在李学武的后面,见领导停下脚步倾听着,便也嘀咕道:“张副主任行动速度够快的”。
李学武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细听了那边传来的口号声,大概能猜到对阵的是谁了。
且从这口号喊的声音高低也能分辨出谁占了上风。
由着沙器之示意,李学武回头看见有人跑过去看热闹,也有上楼去看的,杨元松和杨凤山结伴往招待所方向走,应该是去散步的。
没在理会驻足观看的那些干部,李学武带着沙器之回了保卫楼。
三楼,沙器之将望远镜找了出来递给站在窗边的李学武,自己则是站在一边轻声说道:“看样子有种势均力敌的气势了”。
李学武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后说道:“词儿写的不错”。
沙器之自己也找了一个望远镜出来,跟着李学武看着斜对面大食堂广场方向的阵势。
还别说,起码得有上千人聚在那边,又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口号喊的响,横幅和大报写的是锣鼓相当。
李学武放下望远镜说道:“王敬章命不该绝啊,手里有能人了”。
沙器之看了一会儿也跟着放下了望远镜点头道:“根据以往的历史来看,宣传工作真是要命的重要”。
说完似是想起什么来了,一边收了李学武放在窗台上的望远镜,一边汇报道:“上午去谠委遇见傅林芳了,跟王敬章在一起”。
李学武刚坐下,拿着钢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冷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沙器之却是听出了领导的不满,没再说什么,对那个姑娘,他没有添油加醋的心思,更没有这个必要。
路都是自己走的,合不合适自己最清楚。
领导贯是心善的,只是有的时候心善不一定能得到回报。
李学武不想听,他也就没说,拿了今天上午传下来的时事简报递给了李学武。
轧钢厂早就有情报室这个部门,主要负责收集时事新闻、文件精神、科研资料等等。
经过工作组一事后,厂办决定加强情报室职能,及时通过收音机和驻办消息渠道,收集上面的最新指示。
简报不是定时的,只要有了消息就会及时更新,但只到厂领导一层,李学武还是沾了纪监副书记的岗位光。
“这是上午的会议?”
李学武微微皱眉,抖了抖简报纸再仔细看了,却是上面回复华清附中的信。
华清附中一直都是走在变革的前沿,小崽子最先开始的地方,这一封信下来,小崽子真是要全面铺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