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撸到底扒了皮,啥都没有了。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接受这份处理决定了,可当老王读到这些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的后悔、自责。
手中的笔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在那份薄薄的文件上划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可能是他在轧钢厂,最后一次签署文件了,以前觉得很辛苦的动作,现在成了他最难以割舍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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轧钢厂给了他荣耀,给了他身份,给了他一支笔的权利。
今天,当他触犯了轧钢厂的纪律,这些东西都将会被收回。
这就是组织,这就是纪律。
张国祁的心情复杂,一种淡淡的无力感弥漫在胸口。
他以为,这一刻,就是自己在轧钢厂生涯的终点。
解除职务,名誉扫地,但至少还能保住了最后的自由。
然而,就在他站起身,准备跟这个曾经充满怨恨和纠缠的审讯室好好告个别时,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纪监干事将房门打开,却是保卫科的人!。
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只是来执行一个普通任务。
“张国祁,你被逮捕了”
领头的保卫科干事面无表情地宣读着逮捕决定,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张国祁心上的钉子,让他彻底绝望。
“涉嫌威胁、恐吓、胁迫、殴打和侮辱他人,并造成对方死亡,以及职务贪污等罪名成立”
保卫干事的声音冷漠,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在念诵着一段无关紧要的声明。
张国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由着保卫科治安员给自己双手重新戴了铐子。
他心惊又肝颤,但嘴角却勾起了一丝讽刺的笑容。
张国祁看了看退到一边的纪监干事,又看了看来接管他的保卫干事,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你们配合得挺好啊,天衣无缝啊!”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讥讽,但更多的是对这场游戏的清醒认识。
什么特么亲密战友,什么特么李主任会保自己!
自己不过是被牺牲的棋子,而真正的黑手,依然隐藏在幕后,操纵着一切。
保卫科的人并没有回应张国祁的讽刺,他们只是机械地将他从椅子拽了起来,然后押送出了审讯室,出了谠委楼,走向斜对面的保卫楼。
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啊!
张国祁的心中充满了苦涩,面对大院里办公人员异样的目光,他强忍着没有流露出任何悲伤和绝望,只是默默地跟随着保卫科的人,走向那个未知的未来。
这一刻,张国祁的一切都已经结束,而轧钢厂的风波,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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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日,周五。
轧钢厂的空气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仿佛每个角落都充满了电流般的嗡嗡声。
上级转发督办的一纸指示文件,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猝不及防地在厂内炸开。
文件下达后,轧钢厂内部的氛围变得异常复杂。
一些平日里不甚显眼的人物开始变得活跃起来,他们在小组讨论中大放厥词。
在这种“否定有理”的名义下,很多平日里不敢公然越轨的行为开始变得肆无忌惮。
一些人甚至开始公然违抗规章制度。
与此同时,轧钢厂组织机关及其负责人,包括李学武在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保卫处还好,李学武亲自坐镇,由他一手搭建和培训的纪律部门保持住了强硬的作风和优秀的品质。
其他部门的纪律性就良莠不齐,好坏不一了。
负责人的权威被严重挑战,平日里的权力和指令不再被人听从。
一些干部开始担忧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一旦被扣上帽子,那将是无法洗清的污点。
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李学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相比于大学习活动前期的波折,这一次来的更加凶猛和突然。
李怀德同他关于此事做过沟通,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能采取行动,不能轻易出手干预。
他很理解李怀德的决定和部署,任何一步失误都可能导致自己等人被卷入这场漩涡之中,从而无法自拔。
保卫处三楼
处长办公室
李学武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和轧钢厂都走到了十字路口,面临的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他可以选择顺应这股“否定有理”的风潮,保全自己;但他的良知告诉他,这是对原则的背叛,是对轧钢厂长远发展的威胁。
他可以选择坚守自己的立场,但这很可能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甚至丢掉自己的一切。
最难选择的不是走哪条路,李学武的心中有正确答案,当然不会走错。
可是,他能选择,轧钢厂该如何选择?
大势来的凶猛,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在大学习活动初期,他还能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轧钢厂内部闪赚腾挪,制造一个个冲突,将风险压制在了最低限度爆发。
可是现在人心思动,思动如潮,外部形势变化剧烈,一个人的影响力又能做多少事。
现在李怀德说出避其锋芒的话,已经说明事态的危险程度了。
杨元松就是他推出去的挡箭牌,承接这场风暴的核心点,也是最后的背锅侠。
当前风雨之中,谁站出来说不好,说不对,都要遭雷劈。
没有人可以承受这种力量的打击,除非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正治生命,转而谋求其他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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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是放弃了这些,那他所谓的牺牲对轧钢厂来说又有何意义。
轧钢厂就像是一块大圆球,所有人都在扶着它慢慢往前走。
现在遇到了向下的斜坡,圆球越滚越快,就要把围着它生存的人给捻死了。
即便是有人站出来阻挡这个圆球,也仅仅是给它一个微不足道的阻力,并不能阻挡它前进的大势。
除非所有人团结起来,万众一心,不怕牺牲和困难,坚决阻止它的肆意妄为。
可这种牺牲谁又愿意主动站出来承受呢。
在这样的历史时刻,李学武能感受到时代赋予自己的重大责任。
他需要找到一条既能保护自己,又能维护轧钢厂稳定的道路。
这需要智慧,需要勇气,也需要机遇。
他猛地睁开眼睛,决定先从稳定厂内情绪开始。
“器之,通知各部门负责人、骨干力量,十分钟后到会议室开会”
“领导”
沙器之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轻声建议道:“是不是再缓缓,毕竟现在才刚刚开始”。
是的,文件下发后的影响力才刚刚发酵,并没有形成较大的破坏力和效果。
但是,这种风潮一旦形成,就不是李学武能干预得了的了。
他必须在风暴形成前期引导并破坏掉它最大的核心力量,让轧钢厂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去办吧,我心里有数”
沙器之见领导坚持,点点头,转身去下通知了。
李学武不是鲁莽之人,他要召集所有的中层干部和骨干力量进行紧急会议,讨论对策。
轧钢厂不是他的,也不是保卫处的,但保卫处守得就是轧钢厂最后一道防线。
不能等着洪水淹没脖子了才想起救灾。
真要是让保卫处看到需要执行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轧钢厂也到了最后时刻了看。
会议在三楼大会议室举行,到会的有主持保卫处工作的副处长李学武、副处长萧子洪,以及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和骨干。
李学武先是强调了保卫处的职责和纪律,以及他一直在讲的工作原则。
主要负责人可以有思想,讲正治,但保卫处不能有正治思想。
随后,他就当前轧钢厂的严峻思想态势,将会引起的治安问题进行了剖析和决策部署。
最后,他点名各部门负责人,就这些问题进行讨论研究和发言。
他需要让这些干部明白,虽然形势复杂,但必须要有序地进行工作,不能让轧钢厂成为争斗的牺牲品。
当然了,这只是暂时的对策,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他需要更多的盟友,需要更多的智慧,需要更多的时间。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保卫处的根子不稳,怎么去稳轧钢厂的根基。
无论如何,李学武都不会放弃,坚持了这么久,怎么能因为一场预料到的风波而前功尽弃。
他肩负的不仅仅是个人的命运,更是轧钢厂所有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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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元松的心情很沉重,昨天的会议他还在高谈阔论,狠下杀手。
今天却发现自己的会议发言成了一纸空文,已经不再具有分量。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班子里的成员用沉默和回避的眼神,用脚投了票,无声地表达了他们的立场。
形势的变化让他有些惶恐,他意识到自己的权威正在迅速消融。
这是他早有预料的落幕,可也是让他措手不及的风波。
他有想过李怀德会利用大学习活动来针对他,却是没想过李怀德还没动手,外面的形势陡然而变,他成了众矢之的。
程开元在会议上已经习惯了闭嘴,聂成林更是三天两头的称病修养。
薛直夫……
他给杨元松的反馈是模糊不清的,看不到他的正治立场,更搞不懂他的意识形态。
谷维洁的立场倒是很明确,一切以发展为前提,以轧钢厂和广大职工的利益为前提。
这是一种高调的站队,也是一种智慧的选择。
站在大多数人的一边,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谷维洁有选择这么做的条件,也有尝试这条路的资本,她不想争行政管理,李怀德必然要在组织管理上做出让步。
不争,反而是获得支持和妥协的前置条件。
杨元松很羡慕她,他也想不争,可他所在的位置容不得他选择这条路。
可以这么说,跟李怀德站在对立面的不是杨元松,而是杨元松所在的位置。
或者说是各自的立场,所代表的意识形态的碰撞和争斗。
谁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轧钢厂在接下来将要面临什么。
李怀德赢了,不代表轧钢厂此后一帆风顺。
杨元松赢了,也不代表轧钢厂从此万劫不复。
乾坤未定,谁都有可能是那匹不顾他人死活的黑马。
杨元松是被迫走上这条路的,他选择鱼死网破,可鱼想死,网却迟迟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