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晓力有些无语地看着李学武,那种情况,那个表情,中午您都给人家喝成那哔样了,您还说人家是谈工作呢?
怕不是酒后吐真言了,内部失和了吧!
再有一个,今天上午的座谈会开的成功不成功,您心里还没点哔数嘛~
瞧瞧海产总公司那些人,一个个困的滴了当啷的了,说的话更是驴唇不对马嘴,差点儿惹得张副总骂娘。
好在是参会的人多,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遮掩过去了。
中午的酒宴自然是堵着气喝的,安德鲁几人倒是没什么,张长明他们就醉的厉害了。
下午海产总公司的调研计划自然是要取消了的,人特么都被李学武给撂倒了,还调研个几把啊。
考察和调研嘛,是很严肃的一件事,可谁让中午有宴请呢,转一上午还不够严肃嘛?
张长明觉得不够,可谁让有白西元拉后腿呢。
李学武总算是倒出工夫专门陪安德鲁一行人了。
上午看得是大面儿,下午专门去生产车间转了转,得叫安德鲁清楚现在造船厂的实际情况。
小主,
这是瞒不了的,李学武也没打算瞒着,毕竟要跟师傅学习技术的。
糊弄张长明那些人,因为对方不是参与建设的,就是纯粹的客户。
客户不就是用来忽悠的嘛!
没毛病的!
意大利的造船商不成,这个要是忽悠了,那坑的就是营城造船厂自己了。
除了李学武当初在谈判时介绍的情况外,徐斯年紧着机会,带着造船厂的总设计师廖静,给安德鲁介绍了一下基本情况。
廖静是位女同志,身材干瘦矮小,看着得有四十多岁了,可精神状态却是很饱满。
尤其是在跟安德鲁以及他带来的那位工程师谈话的时候,显得很是激动。
用见贤思齐焉来形容有些不恰当,但心情是这样的。
安德鲁是个很实在的人,说的不是他在经商和做人上,而是对于生产的态度。
他们这些老牌的资本家对于企业生产管理都是很实在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造船厂的设备和技术实在是太落后了。
他和那位叫大卫的工程师每次对话之后都是摇头,李学武看得出他们的态度。
廖静也是很着急,不过还是耐心给他们讲解着造船厂当前的执行能力。
“不太现实”
安德鲁看向李学武摇头道:“光靠人力堆积,其实是无法完成工业化升级和保证产品质量的,李,你应该清楚”。
“请您直言,咱们是好朋友,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李学武很坦诚地看着安德鲁,表示接受他的最后决定。
安德鲁也是很犹豫,道:“虽然在羊城听到你讲这里的情况,讲未来的发展,我没想到……”
他说着,还用手示意了一下车间里面,以及外面的“破烂”情况。
“万事开头难嘛~”
李学武接过话茬儿,缓缓点头道:“必须要承认,我对造船厂的解释给您带来了误解,但请原谅我在技术和认知层面的限制”。
“李,这……”
安德鲁见李学武说的这么沉重悲伤,还是这么的客气,他想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嘴里。
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他千里迢迢的来到内地,甚至都特么跟着跑东北来了。
这块土地其实他也不算是很陌生,要讲起来,意大利在营城以前也是有很多商人的,以造船的居多。
不要觉得一提起造船就得是滨城,其实营城的地理位置很不错的。
正因为有这方面的渊源,所以当李学武提起营城造船厂时,安德鲁会感兴趣。
不过等他到了这边,看到的情况却是出乎他意料的。
厂房什么的就不说了,毕竟是新建设完工的,可这些机械设备属实是不咋地啊。
当然不可能是他们当年走的时候扔下的那些设备,可在这些机械里面,仍然能看见过去的光辉。
这就有些扯淡了,造船厂的设备更新迭代虽然没有造车的那么快,可这特么都快半个世纪了,还是以前那一套。
是,他能从造船厂的技术里看到毛子哥的影子,可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稀奇的。
造渔船,造小艇,甚至要造大货船,他都觉得没问题。
就是这成本上嘛……
安德鲁看着那些工人,心里暗自摇头,觉得这座船厂依然能够被建设,估计就跟这些人工成本有关系了。
属实是太便宜了!
当然,也不否定这里面有内地无法获取外面的先进技术,以及优秀的船舶资源。
一是没钱买,外汇紧张,得放在更需要的地方。
二是没人卖,在这个时间点,如果老大不发话,谁敢资敌。
安德鲁打的是擦边球,他想同营城造船厂合作,以代工的形式造游艇。
其他船他是不敢的,这里面要涉及到技术泄露的风险。
可游艇不一样,从设计到施工,都有他们自己的一套标准。
就算是给了内地,给了营城造船厂,他们也吃不透这些。
再一个,就算是吃透了又能怎么着?
就像李学武先前说的那样,内地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游艇的消费市场。
他从羊城坐着火车一路北上,看到的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沿途那落后的村庄,灰黑和茫然的世界,以及时不时的闪现出的那一点红色,都让他觉得在这里创建市场是不可能的。
“李,这不是单纯的技术问题,也不是简单的设备升级能解决的”
安德鲁点了点自己脑袋,道:“这是思路问题……”
“你说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事部的干部率先纠正了他危险的话语。
李学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紧张,随后抬手请安德鲁继续说。
“您说的是造船思路,以及施工管理和技术上等等一个系统对吧?”
“是这样的”
安德鲁还没明白过来自己的话为什么引起了外事部门干部的强烈反应,这会儿看了对方一眼,继续同李学武谈了起来。
“造船工业已经不是上个世纪那样的手工业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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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科学、流体力学、管理科学等等等等,这里面涉及的太广泛了”。
李学武见他一个劲地摇头,再次用低沉且悲伤的语气说道:“请原谅我的无知,对于您讲的这些,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理解……”
廖静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虽然跟这位李副主任没接触过,可就她所知,这位可是轧钢厂领导里面最懂技术的人了。
这里说的懂,不是掌握技术的那种,而是理解和支持的那种,真正的相信科学。
可为啥到了这,这位便开始哭穷了,还一副我穷我没见识的模样……
不至于吧!
廖静是五几年回来的,正值祖国建设,她毅然决然地从国外顶级造船厂辞职回国,参与建设。
也正是因为她有着这方面的能力,才得以在四十出头的年纪,挑了造船厂的大梁。
就安德鲁所说的那些情况,造船厂确实存在着设备和技术上的落后。
但是,这差距也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更有着毛子带来的技术支撑,造船厂的生产能力是没有问题的。
她几次想要反驳安德鲁,却都被徐主任给拦住了。
这会儿她又要劝说李副主任,再一次被徐主任给拉了一下。
廖静不解地看向同样低沉且悲伤表情的徐主任,这俩人什么情况啊这是!
徐斯年趁着外商不注意,给廖静叽咕叽咕眼睛,示意她别说话,别惨和。
廖静自然看得出他的意思,可这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她当然知道不能说话了,可为什么呀?
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
明明可以坚持,可以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为什么要装出这么一副自甘堕落的样子啊。
“安德鲁先生,我的好朋友,很遗憾没能做到让您满意的考察”
李学武的脸上充满了遗憾的表情,嘴里一个劲儿地提着两人之间好朋友的关系。
“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全了,是我妄想以您为师,让营城造船厂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真的~”
他这么说着,还有意无意地叹了一口气,好像真受到多少打击了似的。
安德鲁老家伙了,啥样的场面没见识过,要说威胁耍横的,大不了一条命搁在这了。
可就是遇见这种“柔柔弱弱”的他不好处理了,真狠心拒绝吧,他自己都觉得不舒服。
尤其是在综合考虑着,这里确实有着一定的优势。
如果未来五十年内地不发生大的经济改变,且这种封锁形势不发生改变的话,那他有信心在太平洋打造出一家世界先进的船业公司。
低廉的制造成本,人傻钱多的潜在市场,广阔畅通的运输渠道,他都想不到哪里比太平洋更适合做游艇生意了。
但是,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前期的投入成本。
如果说全面支持营城造船厂完成设备和技术上革新,同时手把手的教给他们现代造船工业管理体系需要花费三年时间的话。
那他估计想要收回这部分投资成本至少需要五到八年的时间。
也就是说,最长八年,最短五年,他在这边是赚不着大钱的。
商人嘛,他们嘴里的赚,跟实际上的赚是不同的。
按照安德鲁的估计,成本无非就是资源,资源有的时候价值千金,有的时候在他的手里就是废纸一张。
纯粹的产生盈利,用不到半年就能实现了,可要说赚大钱,五年之内不要想了。
三年的时间保证这家造船厂游艇制造部分能达到意大利的基础水准,五年都不一定能达到高标准。
好在是这边的市场并不是那么的卷,有钱买大的,没钱买小的,都是为了面子,享受的不多。
怎么考虑,还得再想想。
尤其是李学武的这幅低姿态,明确了表示要学习,要拜师的态度,让他很为难。
所以,一下午的考察,每次当他摇头说不好,或者表现出不满意的态度,李学武都会适时地表现出低沉且悲伤的表情。
廖静最后也看出来了,李副主任这是在忍辱负重呢,为的就是造船厂搭上快车道,学到先进技术。
她以前觉得自己牺牲就够大的了,没想到在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的领导队伍里也看到了拥有家国情怀,敢于奉献的人。
这样品德高尚的人她见的很多,可真处在这个位置,且做到这么一步的,着实少见的。
就在廖静以欣赏和佩服的心态观察第一次见面的李副主任时,李学武也陪同安德鲁一行人完成了下午的考察任务。
送了外商回去休息,李学武叫了众人在小会议室里开会。
他开头的一句话就给廖静震的人仰马翻,大脑宕机了。
“诸位要警惕,要知道咱们需要什么,抵制什么!”
李学武坐在会议桌的一头,严肃地讲道:“西方的老牌资本家卖设备在行,卖技术在行,兜售他们那些危险思想也在行!”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尤其是外事部的干部,悄悄的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可都是他准备的,要批评李学武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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