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赵军和李宝玉领狗上山打猎,大黄第一次受伤时,请屯卫生所大夫韩尚来给狗打消炎针,那韩尚还不乐意呢。要不是赵家跟周家有亲戚,韩尚是说啥也不会来的。
朱大山这老爷子脾气可挺倔,要乍一听赵军请他是给狗做活儿,这老头骂娘都有可能。
听了赵军的试探之言,朱大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吧,你说,我听听。”
“舅爷!”赵军又给这老头打预防针,道:“咱也先说哈,我说完了,你老要不答应也没事儿,可不能生气。”
“说吧,说吧。”朱大山皱眉道:“我不都让你说了嘛!”
赵军又是一笑,然后指了下小熊,很是诚恳地对朱大山说:“舅爷,你看我这个狗哈,它从下生到锻炼出来,少说得两三年。”
赵军先是做了个铺垫,讲述自己训练出一条成熟的猎狗有多么的不容易,也侧面反应自己这一条好猎狗的价值。
可他这番话,听得朱大山眉头越皱越紧。
这时,赵军一扯绳子,将那坐在地上的小熊拽了过来。
当小熊来到赵军脚旁时,赵军蹲下身,先是一把摸到小熊喉咙底下、脖腔子那一溜儿,对朱大山说:“要上山碰着挑茬子野猪,这地方让猪挑透眼子了,那狗就完啦。”
“啊……”朱大山白了赵军一眼,撇嘴道:“咋的?你意思是让我给狗做个皮甲呗?”
“呵呵呵。”赵军闻言一笑,微微点头,但还是有些紧张地看着这老头子。
此时的朱大山,真想一脚给赵军踹那儿!
但他想了又想,在两秒钟后点头道:“行,我给你做。”
“真的呀?”赵军一下子蹿起来了,到朱大山身前,欠身道:“那可谢谢舅爷啦!”
朱大山一摆手,道:“你先回去吧,完了我进屋收拾、收拾,一会儿上你家找你去。到那儿看看你那皮子,咱们再研究。”
说到此处,朱大山看了眼那抬腿挠耳朵的小熊,道:“不能做全身的,做完全身的,狗上山不得发滞啊?”
“嗯!”赵军伸手在半空中,要小熊身上虚着比划,道:“大脖根子、肋巴扇子、脊梁骨那一溜儿……”
“行了,行了!”赵军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大山给打断了,老头子摆手道:“你先回去吧,等我一会儿去了再说。”
“行。”见朱大山应下,赵军笑道:“那舅爷,我先回去了哈,我到家等你。”
朱大山再次摆了摆手,然后转身进了他家院子。
赵军乐颠儿地牵着小熊往家走,而朱大山进了家门,直奔他和朱江住的那屋。
进屋后,朱大山上炕打开炕柜,从中拿出一个个包袱,然后把它们扔在炕上。
在炕柜最里头,有一个小皮箱,朱大山将这皮箱拿出来时,他儿媳妇王娟进来了。
“爸!”王娟看老头儿把炕柜掏的乱七八糟的,紧忙问了一句:“你找啥呢?”
王娟话音刚落,家里回来人了,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微胖的年轻人挎着兜子、手拿一卷电线进来。
这年轻人就是朱大山的孙子朱江。
“这是干啥呢?”朱江进来就问了一嘴,却见朱大山拿着小皮箱就要下炕。
“哎呦!”王娟笑着拍了下手,指了下朱江道:“昨天晚上你爸跟你爷叨咕,说让他给你跟小茹一人做条裤腰带。你看你爷,今天就把家伙事儿都掏出来了。要我说呀,还得是孙子,别人谁也不行!”
在这边儿,配偶之间送皮带有讲究,意思是把这人拴住,让俩人好好过日子。
说来也是巧,昨天晚上吃饭前儿,朱家爷仨坐炕上喝酒,朱爱国提了一嘴,说整块皮子给俩孩子一人做一条。应那么个讲究之余,裤腰带也能用啊!
可当时朱大山没接他儿子的话茬,知道这老头儿脾气的一家人也就没敢再提。
此刻看朱大山把工具都掏出来了,王娟不禁感叹这老头儿还是疼孙子啊!
一旁的朱江也乐了,他现在扎的这条腰带是他爸朱爱国用旧不要的,父子俩一共用了二十年,这腰带磨得都飞边子了。
“哎,爸!”王娟笑呵呵地对朱大山说:“我看我们那屋挨棚那大箱子里头,还有好几卷皮子呢,那都是你以前攒的吧?”
“嗯!”朱大山点了下头,然后提着小皮箱起身就要往外走。
“哎!哎!”王娟以为公公要去她和朱爱国那屋里,去裁制那大箱子里的牛皮,于是忙推了朱江一把,道:“儿子你快去,给那屋那箱子够下来。”
登高够东西,就得年轻人干,朱江一听忙把兜子从脑袋上往下一摘,随手丢在炕上。
可就在朱江要动身时,却被朱大山给叫住了。
“别去啦。”朱大山皱眉道:“我有事儿,我要出去一趟!”
“啊?”王娟、朱江对视一眼,王娟诧异地问道:“爸,你不说你不给人家做活儿了吗?”
在林区,裁缝、皮匠都是稀缺职业,朱大山这些年金盆洗手真是不给外人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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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今天给老王家干了,明天老李家来了,你干不干?干,何必退休呢?不干,就是得罪人!
于是朱大山自宣布退休以后,再没干过皮匠活儿,谁来也不好使。
所以王娟想不明白,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得自己公公出山!
“唉!”被儿媳妇一问,朱大山叹了口气,道:“赵军!他来了,说让我帮他干点活儿!”
“哎呀!”朱大山话音刚落,王娟惊呼一声道:“昨天他们说二咕咚领狗出去干个老牛,整了半天是真的呀?”
“真的!”朱江在一旁笑道:“屠牛炮嘛!”
王娟对这些外号啥的不感兴趣,她只问朱大山说:“爸,他要让你给他干啥活儿呀?”
说到此处,王娟看向朱江道:“他那大张的牛皮,做皮夹克都够了吧。”
“草!”王娟没想到,她这边刚说完,她公公那边爆粗口了。
老头子瞪着眼睛,道:“他说,他家狗上山容易挨挑,让我搁那牛皮给他家狗整个甲。”
王娟、朱江:“……”
“哎呦我天呐!”王娟有些难以置信地道:“那也太败家了!”
“不是!”朱江却是皱眉道:“爷,这活儿你也给他干呐?惯的他吧?”
“你知道啥呀?”让朱江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明明是站在朱大山的角度考虑问题,却迎来了朱大山的数落。
只听朱大山道:“你少管这些事儿,我给他干活儿,有我给他干活儿的道理!”
说完,朱大山拎着小皮箱就往外走。
可刚到门口时,朱大山停住脚步,回头问朱江道:“那个……赵军家那个新房电啥的,你们都给接好了吧。”
“接好啦。”朱江嘟囔道:“都给他使的好电线,因为这个我还挨说了呢!”
朱爱国和朱江父子俩都是电工,只不过朱爱国是林场电工,而朱江是屯子里的电工。
当初朱大山到赵军家借狗护农时,就曾跟赵军许诺过,赵军新房子的电线由朱爱国和朱江负责。
老头子这么说,意思是白给干活。反正到完工的时候,赵军给这爷俩一人塞了一包石林烟。
“我告诉你哈!”朱大山瞪着朱江,道:“他家那活儿可不能有摞烂。”
“不能啊!”朱江继续嘟囔道:“有摞烂,我再给他整,行了吧?”
此时的朱江很不满意,自己亲爷爷,爷俩天天搁一个炕上睡觉。结果这老头儿出去给别人家狗做活儿,也不给自己这个亲孙子做活儿,哪有这样的?
等朱大山走后,朱江看向王娟,皱眉问道:“妈,我爷这是干啥呀?咋这样呢?”
说完这句,朱江又补充一句道:“那赵军是我大爷家姑爷,也不至于这样吧?”
马大富是朱大山的亲外甥,跟朱爱国是表兄弟,朱江叫他一声大爷。所以此时的朱江就以为,朱大山如此是看了马大富的面子。
可王娟却冲他一摆手,道:“儿子,这里头跟你大爷没有关系,你大爷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嗯?”朱江一怔时,又听王娟点破道:“老江家!”
“啊……”王娟如此一说,朱江恍然大悟。
当初朱大山借狗护农失败后,去找江华下炸子崩黑瞎子。
结果江华被黑熊反杀,朱大山也受了伤。
这年头没有讹人的,老太太也没抓住朱家不放。
但老太太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曾到朱家闹过,不过可不是为了要赔偿,而是想让朱家给她老头儿报仇。
朱家人为此求到马家,马玲也因此找过赵军,但马玲也知道轻重,所以当时告诉赵军不用为难,愿意就去,不愿意去就拉倒。
而且这姑娘当时还是个迷信头子,听赵军一说那杀过人的黑瞎子邪乎,后来赵军自己要去的时候,马玲还不让呢。
赵军说的没错,那黑熊果然邪乎。在杀了江华后,又灭了秦强的大小舅子陶大胜。
然后屯长赵国峰请赵军到屯部商量,赵军本不想答应,但看老太太可怜,他最后还是帮江华报了仇。
虽说赵军猎那黑熊,不是受了马家之托,但朱大山也得领这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