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了两夜的呼噜声,今天未能照常响起。
赵威鹏躺在炕头,在热乎的被窝里却失眠了,他直勾勾地仰望棚顶,胖脸上没有一丝神采。
赵有财同样睡不着,和一动不动的赵威鹏不同的是,赵有财睡不着就不断地翻身,翻过来、翻过去。
没有呼噜声,赵军倒睡得香甜。
1987年12月20号星期天的凌晨三点,赵有财自炕上坐起,他穿上棉袄、棉裤下地蹬上棉鞋要往外走时,却见赵威鹏也起来了。
从西屋出来,老哥俩点着了外屋地的灯,一个坐在四脚八叉凳上,一个坐在小马扎上,二人默默地抽着烟。
今天的赵有财、赵威鹏,容貌好似昨天的林为龙、林为虎,大大的黑眼圈,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干涸起皮。
要么说呢,七情六欲、万般情绪,有啥也别有愧。人心里一旦有愧,物质条件再好,他们也不会快乐。
此时的赵有财、赵威鹏就是如此,他俩昨夜一宿没睡,不是不困。而是一要睡着时,就会联想到赵军描述那哥俩妻离子散的话。
一想到这儿,俩人立马精神。然后再困、再想、再精神……就这么反复地受折磨。
“哥。”赵威鹏把烟头仍在地上踩灭,问赵有财道:“咋整啊?”
赵有财抬手看了眼表,然后对赵威鹏说:“兄弟,咱俩上山呐?”
赵有财此话一出,赵威鹏直接从四脚八叉凳上起来了,只见他胖手向窗外一挥,道:“走!”
“等会儿,兄弟。”赵有财道:“你先拿一千块钱,完了明天晚上哥就给你。”
“啊?不五百就够吗?”赵威鹏道:“哥,我现在兜里就六百多块钱,那些钱都在林场招待所那个包里呢。”
说到此处,赵威鹏看向赵有财,道:“哥,要不咱俩开车上林场取(qiǔ)钱去。”
“这么早,咋取啊。”赵有财说:“今天楞场休息,你不在招待所,招待所一个客(qiě)没有,外头大门都锁了,咱到那儿也进不去呀。”
“那咋整啊?”赵威鹏苦着脸,道:“那咱跟谁借呀?”
“这三点来钟,上哪儿借去呀?”赵有财说着,也把手里的烟屁股丢在地上踩灭,然后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双手扶住膝盖,缓缓自小马扎上起身。
小主,
“兄弟。”赵有财对赵威鹏说:“你先上车里等我,我……找你嫂子拿钱去。”
听赵有财此言,赵威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前天赵有财说他的钱没在家,赵威鹏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此时赵威鹏不禁有些担心,既担心赵有财要不来钱,也担心王美兰追问的时候,赵有财瞒不住自己二人屠牛的事。
没错,此时此刻二人还不知道刘二已经把他俩供出来了。他俩还以为赵军不知道呢,还以为装作岭南人就能蒙混过关呢。
“哥,能行吗?”赵威鹏又问了一句,却见赵有财一扬脖,道:“兄弟,那你不用管,这家谁当家,你还看不出来吗?”
赵威鹏深深地看了赵有财一眼,重重点了下头,转身就出门而去。
一出门,一股寒风袭来,三点多钟正冷的时候,赵威鹏正往院外走时,青老虎自狗窝中蹿了出来。
黑呼的,赵威鹏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然后就听到了狗发出的示威声。
“人家都睡觉呢,你可别叫唤了。”赵威鹏指着青老虎说句话,青老虎竟像听懂了似的,转身就回窝了。
这鬼呲牙的时候,狗也冷啊。
眼看青老虎撤退,赵威鹏不由得一愣。他记得大前天刚来的时候,这老狗对他十分友好。可从前天开始,这狗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昨天赵威鹏指着青老虎,随口问了解臣一句“这狗咬人啊”,当时解臣也没多想,只按照马玲三姨夫的话,说这狗不咬好人就咬坏人。
这话,说的赵威鹏有些自闭。
当赵威鹏钻进吉普车,哆哆嗦嗦地启车时,赵有财蹑手蹑脚地摸进了东屋。
来到炕稍位置,赵有财顺着枕头摸到了王美兰的脑袋。
这一摸,给王美兰惊醒了。但听那熟悉的声音,喊着“兰呐,是我”时,王美兰直接起身问道:“几点了?是不是做饭不赶趟了?”
说着,王美兰摸到枕头边的手电筒,在将其推亮后一照墙上挂钟,随即转头怒视赵有财,道:“这才几点呐?你就豁楞我。”
“兰。”赵有财压低声音,冲王美兰摆手道:“你出来。”
说着,赵有财就出了东屋。
王美兰气呼呼地穿上棉裤、棉袄,下地穿鞋出来见赵有财。
王美兰一出来,就被赵有财拽到四脚八叉凳前坐下。
然后,赵有财将其按在凳子上,才对王美兰说:“兰呐,给我拿俩钱。”
“几点呐,你要钱?”王美兰没好气地道:“你要多少钱呐?”
“五百。”赵有财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给王美兰吓了一跳,还没睡醒的王美兰顿时精神了。
“五百?”王美兰瞪大眼睛,问赵有财说:“你要干啥呀?”
“兰呐,那你就别管了。”赵有财说:“你先把钱给我拿着,明天晚上我就给你拿回来。”
“什么叫别管了?”王美兰一下子就急了,怒视赵有财道:“你从家往外拿钱,我还不能问啦?要五百块钱,干啥呀?”
说到此处,王美兰歪头看向赵有财说:“你是不是搁外头搭搁哪个娘们儿了?”
“不是!”赵有财急地直跺脚,道:“兰呐,我求你了,你别问了。”
说到此处,赵有财双手合十在胸前,向小狗拜拜似的,频率极快地冲王美兰摇手,道:“兰呐,我求求你啦,以后我再也不上山了,行不行?你先把钱给我,等我回来,要杀要剐随你便。”
王美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