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云想了半天,又心疼地从兜里掏出五块钱:“你就说是我和大姐给娘的,让她别又让爹给哄去赌博了。”
其实这话说也是白说,他们家不止老爹赌,老娘的钱也是赌出去的多。
万风没想到他二姐结了婚竟这样爽手,要知道在姐弟三人中,二姐是最精打细算的那个,自小到大,每回他和大姐手上没钱了,二姐肯定在哪个角落里还藏着一点儿余粮,他赶紧把那五块钱推回去,死活不肯要了:“就拿二十,我和娘一人一半就够了。”
万云被他那副赔小心的模样给逗笑了,确实也舍不得一下子给出去二十五,就收回这五块钱,妥善放在自己兜里,刚才出门时,说好是把万风送到楼下的,姐弟俩儿忍不住继续唠叨了几句,万云干脆把人送到了公交站,看着弟弟上了往西郊的公交车,这才不舍地往回走。
万风如同他的名字,来时快去时快,来去一阵风。
万云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周长城,这时候周长城往电机厂走,是要去大通铺眯个中觉,最近工作量大,搬搬抬抬,又在机器上爬高爬低,要不就是对着细小的零件不停研磨,需要集中精力,不能出错,因此上班必须保持足够的清醒。
“城哥!”万云小跑到他身旁,周长城顺手把她半抱住。
“阿风坐车走了?”周长城看万云怏怏不快,有些心疼,哄道,“晚上七点半,我们厂里组织看电影,我占好位置等你过来好不好?”
最近小云围着大姨姐转,他上班也累,夜里回去洗完澡,两人话都没说几句,很快就睡着了,说起来,他们小夫妻都好久没好好相处了,今天刚好有放映员到厂里的大会广场上放《血战台儿庄》,是最新的片子,不用钱,只对厂职工开放,看完就能和小云一起坐公交车回家具厂去。
一听看电影,万云的精神才好一些:“那我叫姐夫早点儿回来看着我姐,我提前做饭,用饭盒带好饭菜过去,咱俩儿单独吃。”
“嗯,我到时候在门口接你。”周长城点头,他想,雪姐说他们肉麻,其实他跟小云在无人知道的地方,还能再恩爱一点呢。
妹妹还没回来,孙家宁逗了会儿醒着的女儿,又抱一抱万雪,被万雪不耐烦地推开了,自有了孩子,万雪就有些不爱这些触碰了。
孙家宁那张斯文的脸上一副受伤的模样,还把刚刚在楼下万云对着自己和周长城两个态度的事情当告状一样给万雪说了。
万雪笑出声,躺在小娃娃的边上,拿手指在女儿的脸上滑两下:“甜甜,羞羞爸爸,这也能告状?小姨当然对姨丈好,对姐夫热情才不正常。”
“你们姐妹啊!一个比一个有个性!”孙家宁也半躺下,看着女儿眯眯笑。
“给你看这个。”万雪坐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红纸,打开,里头是个小小的铃铛手镯,“阿风说第一次当小舅,给甜甜打了个银手镯。他和同学在西郊那儿卖废品,找到一块银块,托西郊的银匠打的。”
“怎么样,声音好听吧?”万雪摇了摇那新溶出来的手镯,都不敢用力捏,生怕一捏就变形了,真难为万风了,哪儿找的这么一小块银片?万雪把孙恬的小手儿拿出来,套进去,摇一摇,叮铃铃作响,玩了一下赶紧拿下来,怕刮到婴儿的皮肤。
孙家宁略略叹了口气,感慨良多。
本来阿雪嫁给他,生的是孙家的子孙,他们住县里,又有正式工作,一切条件都比万家寨好,从有孕开始,其实他们夫妻俩儿就没想过要娘家人的帮扶,反而对孙家父母多有期待,可不过是十个月的时间,事情就颠倒过来了。万雪生孩子这件大事,出力出钱出人情的几乎都是她的娘家人,至于自己的父母,哎,不想了,多想无益。
万雪自然也明白孙家宁在叹什么,看了他一下,并不做声,但心态上难免有种胜利感。刚结婚时,孙家看不起她,也看不起万家寨的娘家,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她的妹妹和弟弟都逐渐成长,尽力帮衬着她这个大姐,大家互为依靠,当姐夫的要是没点儿触动,那才不是什么良人。
自古以来,都说婆媳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其实夫妻之间也有这种时刻,还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调子,人情起伏常有,唯有自家争气,立得住脚,人家才不敢小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