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南方的来信(5)传真机遗书

梅家三朵花 曹海金 1423 字 11天前

港资医院惨白的走廊灯光,像一层冰冷的霜,覆盖在一切物体表面。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到刺鼻。

小丽独自坐在走廊尽头冰凉的塑料排椅上,赤着的双脚沾满泥污,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肮脏的水痕。额角的纱布被雨水浸透后又半干,边缘翘起,露出下面暗红色的、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像一道凝固的耻辱印记。

王芳被推进了急诊手术室。

医生初步检查后,面色凝重,说她的残肢末端严重感染、溃烂,假肢连接处长期磨损压迫导致组织坏死,引发了高烧和剧烈疼痛,必须立刻清创处理,后续可能需要更复杂的修复手术甚至截肢。费用,是一个天文数字。

小丽沉默着,将内袋里那几沓用“梅记补习班”捆扎带扎好的、浸了水变得格外沉重的现金,全部掏出来,塞进了收费窗口。

护士清点时,那褪色的蓝色字迹在惨白的灯光下异常刺眼。

钱交出去了,换回一张薄薄的、印着冰冷数字的押金单。

小丽捏着那张纸,感觉不到丝毫轻松,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虚脱感。她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眼,交易所的喧嚣、陈志远跪地哀求的扭曲面孔、王芳断指的控诉、股权证088刺眼的编号、还有那个跳楼四川妹模糊的血脚印……无数画面碎片在黑暗中疯狂旋转、撞击,最后定格在王芳在发廊镜子里那双充满恨意和绝望的眼睛上。

额角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嘀嘀嘀——嘀嘀嘀——”

一阵单调而急促的电子音,在死寂的走廊里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声音来自护士站旁边那张老旧办公桌上的一个灰黑色方盒子——一部老式热敏纸传真机。

值班护士正忙着处理单据,头也没抬,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又是广告,烦死了。”

小丽本不想理会。但那“嘀嘀”声固执地响着,带着一种不祥的、机械的催促意味。

她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步挪了过去。

传真机顶端的绿灯闪烁着,滚筒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一张白色的热敏纸正被缓缓地吐出来。纸张的前端,已经显露出一些字迹。不是广告那种规整的印刷体,而是……手写。

她伸出手,指尖有些颤抖,捏住了那正缓缓吐出的传真纸。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铁锈味,混杂在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中,钻进了她的鼻腔。

纸张完全吐了出来。

小丽的瞳孔骤然收缩。

纸上,是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那是血!淋漓的鲜血浸透了纸张,将大部分字迹都洇染得模糊不清、狰狞可怖。在血污的中央,勉强可以辨认出几行潦草、扭曲、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写下的字,墨色很深,笔划断续,像垂死者最后的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