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一声,
书房门被推开,一身居家素色襦裙的离裹儿,施施然走了进来,又关上了房门。
最后赶来的她,回头看了看。
欧阳戎、谢令姜。
离闲、离大郎、韦眉。
五人已经到齐,此刻皆目光投向了她。
感受到古怪气氛,离裹儿目光从欧阳戎身上忽略般掠过,垂目端手,轻问众人:
“我来晚了?”
欧阳戎摇摇头:“没有,小殿下坐吧。”
离裹儿依旧没看回应她的某人,径自走去,在谢令姜身旁坐下。
欧阳戎收回目光。
晚上与善导大师秘密聊完天后,欧阳戎悄悄随甄淑媛与小师妹的马车,返回了槐叶巷宅邸。
深夜里,他与留府过夜的小师妹,一起赶回了浔阳王府。
今夜特殊,有重要之事。
他环视一圈,轻声道:“人齐了,提前开始吧。”
还没等欧阳戎先讲善导大师之事,离闲已经率先开口:
“檀郎,今日下午,郭遇又来了。”
欧阳戎脑海里顿时冒出某张山羊胡的瘦脸,点头问:“相王府那边怎么说?”
离闲语气严肃:
“郭遇代替相王府,带来了朝堂与宫中的重要消息,母后要修建一座颂德天枢与四座佛像……”
他复述了一段欧阳戎早已得知的消息。
韦眉皱眉:“怎么好端端的,修这玩意儿?”
离闲叹气:“八弟说,眼下卫氏已经解决完营州之乱,开始腾出精力祸害朝堂了。
“此次建造大周颂德中枢与四方佛像,就是魏王、梁王趁着元正期间万国来朝的盛景,号召外邦的使臣们一起歌功颂德,献上的所谓国策。
“说是要为大周开国皇帝记功,在天枢柱上,刻满万国使节与大周臣民们献上的颂德之词……母后龙颜大悦,八弟与长乐不好当众反对此事。”
谢令姜俏脸有些不爽神色:
“子女不方便说,那朝臣们呢,事关社稷,岂能独身,难道没人陈明利弊,反对此事吗?”
“反对倒是有人反对,可都被母后压下了,元正假期这段时间,连政事堂内的反对声音也被母后一一扫平,眼看难以阻止了。
“八弟与诸公们也觉得风向不对,母后的态度有些强硬,都不敢说话了。”
顿了顿,离闲脸色紧张道:
“母后要建造的这四座佛像,乃是她最为喜爱的四座佛宗的大佛,其中也包括新近青睐的莲花净土宗,
“所以四方佛像中,会有一座东林大佛,很大概率落坐咱们浔阳城,由江州官府负责督造。”
“不是可能,是已经确定,建造东林大佛的圣旨就在路上,不日抵达。”
一直沉默寡言的欧阳戎开口打断。
离闲等人微愣。
见他们投来一道道目光,欧阳戎轻声说:“善导大师已经与我说了。”
离大郎忍不住问:“檀郎,祖母这次态度为何如此强硬?”
欧阳戎看了眼他,点点头:
“陛下自然不是单单建造中枢与佛像这么简单。”
叹默片刻,他将善导大师今夜在殿中透露之事,悉数说出。
离闲、离大郎等人全程听的心惊胆颤。
“还有这种事情……母后突然询问此事作何?”
离闲不禁起身徘徊,脸上神色担忧。
欧阳戎淡淡道:“陛下的心意难道还不明显吗?”
韦眉皱眉:“檀郎这是何意?”
欧阳戎平静面色,语不惊人死不休:
“卫氏双王与上阳宫望气士左右不了陛下的决策,正相反,他们蜂拥行事,一定是近距离洞晓了陛下的一些心意,得到了明确信号
,于是顺应某颗潜藏的圣心,肆意发挥,从混乱中摄利。
“混乱是上升的阶梯。”
他竖起一根食指:
“对卫氏双王、宫人近臣们而言,稳固的秩序,只对朝中保离派有利。
“因为文官群体天然保守,可也最会利用规则,缓缓壮大。
“而咱们的陛下,既警惕卫氏与宫人望气士这两条恶犬反噬,又厌恶朝中文官群体的抱团联合。
“所谓的帝王术不过就是在平衡这座天平。
“而眼下,很显然,天平已经倾向了某一方,陛下需要松一松绑紧的狗链了。”
欧阳戎慢条斯理道。
一番逻辑清晰、轻描淡写的谈吐,令谢令姜、离闲、离大郎等人侧目,或蹙眉,或缓缓点头,似是都在咀嚼回味。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离裹儿也忍不住破例,瞅了一眼欧阳戎,下方有玉手攥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