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眉不理他,放下夹菜用的纯银长筷,捏起一双檀木短筷,继续扒饭,露出微笑,朝甄淑媛示意:
“甄大娘子尝尝这道梅花汤饼,听说大娘子是庐陵人,妾身专门让人做了这一道,应该合你的清淡口味……”
“欸,王妃客气。”
推杯换盏,酒足饭饱过后,众人离席。
后花园内,王妃韦眉拉着甄淑媛去一旁欣赏瓶花,大周贵妇阶层现在都流行插花来着。
离闲不见人影,不过很大概率是溜回屋中敷冰袋了。
欧阳戎、谢令姜,还有离大郎、离裹儿兄妹,去往一旁的水榭里聊天,燕六郎顺了一碟反季节水果盘,跟上去作背景板。
方才坐定,离大郎四望了下左右,朝欧阳戎放下,悄悄手掌遮嘴道:
“阿父是在昨天饭桌上挂的彩,吃到一半,突然提议,要不要把以前的几位侧妃还有她们生的弟弟都接过来,一家人好好团聚,毕竟现在王府也走上正轨了,不是以前那种担心受怕的时候。”
欧阳戎点点头,点评:“不冤。”
“……”离大郎。
作为大乾前太子,离闲自然不只有一個女人,韦眉是正妻,还有几个妾室侧妃,庶出孩子也有俩个。
不过当初贬谪江州后,这些侧妃或留洛阳宫中,或回娘家避难,带着孩子一起。真正跟在离闲旁边一路颠簸吃苦的,还是发妻韦眉,和离大郎、离裹儿。
甚至离裹儿都是离闲废为庶民后,在前往流放之地的半路上,韦眉临时生产的,一块破布匆匆裹起,故而小名“裹儿”。
大郎好歹还当过几天皇长孙在皇宫“欺男霸女”,幼女裹儿却一出生就跟随吃苦,离闲夫妇自然倾尽宠爱,才把离裹儿养成如此刁蛮腹黑性格。
不过吧,这一家人就算贬谪再苦,安定后还是能在偏远龙城县当个逍遥富家翁的。
反正欧阳戎丝毫不像洛阳某些遗老旧臣群体那样愧疚同情,还给废太子一家人脑补苦难,满心自责,然后一边皱眉吃着洛京的山珍海味,一边暗暗坚定光复大乾之心。
不过,让欧阳戎比较认可的是,偏远的江南山水确实温和养人,这“苏府一家人”都算良善,嗯,离裹儿除外。
特别是大郎,宽厚良善,对百姓有很强同情心,而且算白纸一张,还是可塑性很强的,潜力不低。
毕竟,以前在龙城苏府的时候,他被离闲夫妇与古板的袁老先生强压在书房读书,准备未来某种竞争上岗的可能,结果聚贤园里全是大妈,二十好几了还是个胡子拉渣的小处男,不像那种豪门世家子弟,毛没长齐就过早打开了某扇大门。
现在大郎好不容易来了江州,脱离了书床为伴、大妈伺候的昏暗小黑屋,稍微宽松了点,本以为熬出头了,却又被父母亲妹强令要求出门相亲,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欧阳戎还是挺同情离大郎的,毕竟不是谁都像他这样,初次相亲失败后,还能打赢复活赛,直接拿下平“易”近人的大长腿小师妹。
听完离闲侧室们的事情,欧阳戎看了看离大郎、离裹儿的表情,发现并他们没有什么警惕担忧之色。
倒也是,真正的嫡子嫡女还是他们。
离大郎更是直接被洛阳那位皇祖母给钦定了的,提前封为江州别驾,几乎算是明示,指定为了浔阳王府接班人。
正室的韦眉与一儿一女的地位愈发稳固如山,更别提离闲还是个妻管严了。
他人私下家事还是别乱开口,欧阳戎换了个话题:
“听六郎说,从年前到年后的这些日子,大郎每回都按时点卯上值,元长史都对你刮目相看。”
燕六郎很想说,元长史这对谁不刮目相看?江州大堂内,只要每日按时点卯,他都佩服你是条好汉,另眼相待。
燕六郎开口感慨:
“明府,大郎是真蜕变了,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一样,走路虎虎生风,之前你让咱们重新修缮城门,他也跑去视察帮忙。
“最关键的是,喊他一起去云水阁喝……咳咳,反正就是把这些全拒绝了。明府,你是不知道,大郎那果断坚定的模样,用你的话说就是,还蛮帅……”
说着说着,燕六郎语气还有点小惆怅,毕竟哥们蜕变太快了,也不等等他,心里总还是有点空落落的,不得劲。
欧阳戎不禁侧目打量不好意思挠头的离大郎,怀疑起上次在卫少奇灵堂撞到的某道闪躲身影难道是眼花了?
离大郎给阿妹贴心端了个果盘,转过头,浓眉大眼的,正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