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道,倒是小看了他。他不仅才华横溢,装傻充愣也是一把好手,还偏生教她反驳无门,因为他说的句句属实。
大祁的科举规定中,是有这么一条,只是从来没有人把这条当回事过。
身为平民的闻松知道这些上位者最爱行使“特权”,不把大祁的规章制度放在眼里,所以,才能通过昭阳的话,轻而易举地挑出漏洞。
当然,行使特权的这类人,也包括了所有欣赏他才情的人。
闻松在心中苦笑,自觉讽刺。他深知,若不是他们有特权,事先读了他的文章,只怕他早已魂归故里。为此,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提过此事。
他一向遵纪守法,大祁律倒背如流,要让以前的他无视律令,难如登天。而现在,他也成了玩弄律法的人之一。
需要他记得的时候,他才会记得,其他时候,一律不知。
人,真的是会变的。
昭阳过了很久才再度开口,“多谢公子提点。公子所言极是,确实不应因身处高位而乱了规矩。是昭阳不该,明日,便去负荆请罪。哦,还会告诉普天之下,是闻公子您,刚正不阿,点醒了昭阳。”
昭阳语调谦虚,目光宁静,似乎一切都发自真心。
闻松也终于懂眼前的这位公主究竟为何得南家青睐了。
昭阳的应变能力确实一流,竟然立刻想到了解决的法子。
调取乡试试卷本是件可大可小的事,完全取决于是否有人愿意做文章。昭阳选择直接承认错误,并负荆请罪,在圣上眼里是小问题,不会重罚,还会认为这个女儿懂事诚实;在百姓眼里,只会认为二公主勇于承担错误,诚实可靠。
而罪人是他。
一个不懂变通,小题大做之人。往大了说,流言蜚语还会认为他是被无垢派来,故意挑昭阳错处的。
闻松微微垂眸,“那这一局,是殿下赢了。”
笑意又回到了昭阳那张美貌无双的脸上,“我会一直赢。而你,闻松,良禽择木而栖,你择的木,已朽,不成大器。所以你,输定了。”
经此一遭,她已知闻松是不会同她一道的,那也就都不必装了,省了她的心力。
昭阳带着众人离去,闻松还在原地,将看了许久的那杯茶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杯子放下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一时的输赢不是一世的输赢。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