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低头,将热水倒进盖碗中。
“你们之间……从不是年龄上的问题,也不是身份上的问题,他隐瞒了你很多事,比起别人,我认为还是由他亲口告诉你比较合适。”
“坦白说,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
华顿了顿,从茶桌的抽屉中掏出一份文件,递给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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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的心理侧写,你与他相处时,想必也察觉到问题了吧?”
镜流表情凝重地接过文件,点了点头。
羡鱼总是温和的、平静的,好似心中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最初,镜流被羡鱼所表露的特质所吸引,随着时间推移,她心生好感。
当她主动靠近时,对方却一改亲和力十足的模样,想要和她拉开距离。
羡鱼想要拒绝她,言语间,皆是自贬,就像是自己不值得任何人喜欢一样。
例如钻石看起来耀眼,本质上是最常见的物质。
再例如高悬于空的明月,总是有缺陷。
镜流听后,只觉得心疼。
她没有退缩,反复地、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镜流不知道羡鱼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唯有反复地、坚定地选择自己的爱人,对方才能安心一点。
而现在,爱人的家人,给出了远比丹枫专业的心理侧写。
镜流屏息凝神,翻开文件。
华将盖碗中的茶水倒进公道杯,接着又倒进两个品茗杯中。
她盯着品茗杯中升起的热气,轻声道:
“他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从不表露给任何人看。”
“他不擅长处理亲密关系,只有在特定的情境,才会对近亲之人表达情感。”
仙舟元帅不会向任何人袒露脆弱的一面,将无数真心话,夹杂在玩笑话之中。
最终,他在赴死之前,对华说:“祝我的女儿,不只是生日快乐。”
镜流缓缓合上文件,思绪仍停留在最末尾的“自毁倾向”四个字上。
她下意识附和道:
“是啊,越是靠近,他越是会回避。”
“就像是……他不值得别人为他付出一样。”
华笑得勉强,朝镜流点头:
“是啊,有些事,他能做,但他在乎的人不能做。”
“很过分,对吧?”
说着说着,华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到时候自己领着岱阳和禅真,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监护人肯定不会再寻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拿起最上方的、装着结婚材料的文件袋。
“你的那份申请……坦白说,我很犹豫。”
“于公,他不符合云骑配偶的标准,以他的心理状态,过不了丹鼎司的体检,我也不希望我的下属和这样一个人结婚,这可能影响到你在前线的状态……”
没等她把话说完,镜流突然开口打断。
“元帅,我十五岁时加入云骑……”
镜流停顿一瞬,努力从过往的记忆中,翻找出死于自己剑下的敌人,挑挑拣拣,找出几个勉强能撑过几招、能拿得出和元帅谈论的例子。
例如造翼者的羽卫,步离人的巢父……纵使器兽身形宛如山岳,也抵不住她的一击。
华安静听着。
听镜流细数自己的功绩。
对方的言外之意,就是她在役期间始终恪尽职守,从未因外物所动、影响自己执行公务。
镜流在努力地证明、和羡鱼结婚不会影响自己在前线的状态。
华注视着镜流,冷不丁问道:“是为了抚恤金吗?”
镜流瞳孔震颤一瞬,表情瞬间凝固,就像是被外人说穿了心思。
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怪不得、怪不得镜流执着于和那人结婚。
云骑若是出了事,仙舟将会依照其在役年限和战功,给予丰厚的抚恤金。
只有直系亲属,只有配偶,才能拿到这笔抚恤金。
论财力,有谁能比得过监护人呢?
可是镜流,也没什么能给那人的东西了。
唯有战功,唯有……战死后的抚恤金。
华看向那份装着赠予协议的文件袋,迟疑片刻,拿起文件袋递给了镜流。
这颗雷,早晚是要爆的。
监护人那张嘴……恐怕只会让这颗雷炸得更厉害。
华苦笑道:
“看来,他为你准备的东西,远远比不上你的这份心意。”
镜流接过文件袋,入手只觉得比她之前拿过的文件袋都要重,似是放了不少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