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大人目光始终落在那鸡汤碗中。
他已经喝不下去了……
这一碗鸡汤,并不是简单的鸡汤,是慰藉,也是认同。
他曾经为百姓所做的一切,并不会因为陛下的猜忌和后代的错处就全都抹杀。
可魏家的罪过啊,哪里是抹消的去的……
整个人瞬间灰败。
魏堇心在颤抖,自欺欺人地劝说:“祖父,您喝了汤,便躺下休息吧,咱们早日养好病……”
“将鸡分食了吧……免得明日不能吃了……”魏老大人虚弱地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坚持说道,“最后几句遗言,魏家子必须遵守……”
屋外,小吏邦邦敲着柱子,不耐烦地催促起两人。
翁植抓紧朝着屋内跪拜,道别。
魏家众人悲鸣恸哭陡然增大。
厉长瑛和翁植皆意识到了,一时怃然。
小吏又在敲打催促。
这时,破门打开。
魏堇周身笼罩着哀莫大于心死的颓然,却又被什么吊着一口心气儿,黏着他快要破碎的灵魂,仿佛只是一个活着的精致皮囊,昳丽的行尸走肉。
魏堇睫毛湿濡成一撮一撮地微微下垂,眼下晕红至眼尾,眼里水色浸润。
显然是哭过。
也整理过。
虽然看不见湿润的泪,男人……他还不算男人,只是少年,少年竟然也能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全世界都辜负了他。
包括厉长瑛。
这很怪异。
厉长瑛浑身不自在。
然后她一转眼便看见了旁边儿哭成猪头的翁植。
“……”
原来是因为脸。
厉长瑛又坦然了。
魏堇走到他们面前,“二位,魏堇有一事相求……”朝着厉长瑛和翁植躬身,深深拜下。
“不用不用……”
厉长瑛吓一跳,她受不起,想也不想便也弯腰,还回去。
魏堇拜一下,她立马就还回去一拜,绝不占这个便宜。
小吏催得更加厉害,声音烦躁。
厉长瑛和翁植只得匆匆答应下来魏堇地请求,匆匆离开。
魏堇目送他们离去,方才拖着如有重荷的身体,返回屋中。
……
厉长瑛和翁植一路随小吏往后门,便听了他一路指责。
“赶紧走!”
后门啪地在两人面前合上。
厉长瑛眯了眯眼,对翁植低声道:“你等我一会儿。”
翁植情绪宣泄过度,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虚飘地应声。
厉长瑛拽着他到墙边,手动加上指令,让他做人梯,随即便踩上他的膝盖、肩膀,借力使劲儿一蹬,翻身上墙。
而翁植被踩得毫无防备,直接摔了个大马趴,抬起头时,鼻子下两股液体滑落。
神志回归,不明所以。
厉长瑛重新跳了进去,不能立即给他解惑。
翁植便又陷入悲伤,眼泪和鼻血混着流。
不知过了多久,墙里又有了动静。
厉长瑛助跑几步,蹬着墙,翻上,双脚稳稳落地,“走了。”
翁植游魂一般跟在她后面。
直到走了许久,翁植才冷不丁地问:“你跳回去作甚?”
厉长瑛勾起嘴角,不怀好意。
驿馆,兵房——
小吏倒头就睡。
然而没多久,睡梦中的人便开始扭动,抓挠、拍打全身。
浑身都痒,甚至像是钻进了身体,痒入骨髓。
衣服里密密麻麻痒无法消去,又隐隐作痛。
小吏的手越来越重,抓出一道道的伤口……
“放蚂蚁?!”
翁植震惊,“你从哪儿弄来的?”
“屋外啊,你嚎的时候抓的。”
翁植掩面羞愧。
片刻后,他放下袖子,迟疑地开口:“你与堇小郎那时对拜……”
厉长瑛挑眉,“如何,我反应快吧,我可不能让他折我寿!”
“……”
翁植想说像拜堂,无语地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