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在原体的尸骸前

一位原体陨落了。

没有更多的波折,也没有拖延的战火,当人类之主的金焰浪潮席卷了俯首的背叛之人的时候,处刑在一瞬间就结束了。

通过摩根的双眼与双手,来自于帝皇的怒火将至暗无比的至高天照得亮如白昼,甚至就连那四名狂妄的神祇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将祂们的爪牙缩回到了火焰所无法照拂到的范围之外,用死一般的寂静来迎接着这场处刑表演。

没有抵抗、也没有预料之外的挣扎,虽然那头依旧在维系着自我吞噬的巨蛇,在火焰灼身的那一刻便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渴望着进行反击,但它那本就残破不堪的力量自然不会是人类之主的对手,巨大的身躯和顽劣的态度,也只是让火焰将它的灵魂杀死所需要的灼烧时间变得更为漫长了一些而已。

就在金色的烈焰如利爪一般撕开巨蛇的躯体时,作为凭依者与某种意义上的第一视角的摩根,也终于彻底从那种朦朦胧胧的状态中回归了:旋即,她就发现自己似乎正处于一种很神奇的状态,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也无法抑制住心中澎湃着属于帝皇的力量,但她的感官依旧是敏锐的,她的瞳孔依旧是清澈的。

就这样,摩根以一种最为真切的状态,亲眼目睹到了一名基因原体是如何死去的,亲眼目睹到一个与他同等级别的存在,是如何在帝皇的沉默中化为飞灰的。

这是一种异常真切的体验,也是一个无比残酷的过程:在不知不觉间。细密的冷汗就已经在阿瓦隆之主的脖颈与后背上遍布,尤其是当她目睹到,海德里希的躯体在那金色的火焰下,是如何一点点地灼烧、炭化,最后轰然倒塌的。

【这就结束了吗?】

摩根喃喃自语。

+不会更复杂。+

帝皇的声音依旧是冰冷的,就仿佛正在杀死的是一名与他毫无关系的敌人一般,就仿佛之前的一切叹息、犹豫、劝说、都只是最为虚假的逢场作戏。

+虽然海德里希的力量很多也很繁杂,在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称得上是强大的,但这并不是他自己的力量,他真正的核心,也就是他的肉体与灵魂,早就被他亲手所抛弃了,他现在只是一缕残魂,将各式各样毫不相关的禁忌存在关联在了一起,拼凑出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可怕的最终结果。+

+但在真正的考验面前,这样的存在是无比脆弱的:能够被给予的都不是真正的力量,只有你亲自通过了考验与磨练所获得的,才是你能所够掌握的,真正的力量。+

+而且,力量也并不是越多越好的:尤其是当它们涉及到了亚空间,又或者你无法完全掌握它们的时候,那些超越了伱的控制极限的力量,会反过来剥夺你的人格,将你自己吞噬掉。+

+重要的并不是力量,而是时刻清醒的自我认知,完整的灵魂与坚定的意志:拥有这些信念的人就不可能会缺乏力量。+

+记住这一点,这对于你未来的道路很重要,同时,也要记住你眼前的这一切,牢牢的记住:我不会剥夺你有关于这一切的记忆,我也不会剥夺庄森和黎曼鲁斯的,这是你们应得的奖励。+

【……】

【我会的,父亲。】

摩根的声音很轻,就像是枯叶飘荡在寒风之中,她有些恍惚的抬起了一只手,感受到某种金色的元素在她的血管中流淌着:这些东西似乎一直就存在着,不过才刚刚被唤醒而已。

冥冥之中,阿瓦隆之主觉察到了自己的力量增强了,但她又无法分辨出增强的具体是哪些:她能感受到在现实宇宙中,大舰队已经完成了撤离,无数致命的灭绝令武器早已对准了死寂之星,只等待着来自于基因原体的最终命令。

她同样能感受到,她的三位血亲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伴随着海德里希的最后一缕执念在帝皇的火光中湮灭,那具被他所控制的星神躯体也逐渐逼近了末路,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也逐渐开始举步维艰,不受控制的星神力量在崩裂的伤口上肆虐,而原体们也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他们的进攻势头正变得空前的猛烈。

毕竟,即使海德里希已经倒下了,可一旦那些原本被他的执念所压制的星神意志碎片夺回了躯体的主导权,那些情况可能就会变成更糟糕的样子:最起码对于那些停留在近地轨道上的舰队来说,星神的力量远比海德里希更糟糕。

只是……

【真的不管一下么,父亲?】

摩根有些僵硬地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她感受着帝皇的力量在她身上游走的样子:这股力量很明显是不属于她的,她只有【使用权】而不是【所有权】,但尽管如此,阿瓦隆之主依旧能清晰无比的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强大,她从未如此直观地面对能够远胜于她的伟力。

她很确信,只要她想的话,她可以做到脑海中此刻正闪过的任何事情:插手死寂之星上的战斗,抹去那些星神碎片的垂死挣扎;逼近更遥远的亚空间疆域,让四神的注视暂时离开她兄弟的遗骸;亦或者是掀起一场新的亚空间风暴,影响到现实宇宙的波澜,以击退那些正在星系之外徘徊的太空死灵。

……

不,最后一项就不用了:在海德里希的执念倒下之后,那些无魂的异形舰队,就已经开始慢慢地自行散去了,只有极少数地还停留在偏僻处,少到开启不了一场新的战争,也许是在等待着来回收死寂之星的遗骸。

显然,因为某种尚且未知的原因,这些太空死灵的军队,还不愿意和现在的人类帝国,发生什么正面的冲突:也许是因为它们的战争机器大多还在沉睡吧,又也许是因为它们彼此之间也毫无互信可言。

+让他们自己去做吧,无需担心他们的安危:既然康拉德会加入其中,就证明了一切的结局,你要对自己的教育成果有信心,我的女儿摩根。+

人类之主沉默了很久,才回应了摩根的话语,他一直注视着那在金色的烈焰中燃烧的遗骸,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如太阳般的光芒竭尽所能地照拂到最遥远的地方,不断遏制着混沌诸神的触须:这似乎是一场对抗,帝皇正准备在诸神的暴怒下守护什么东西。

+更何况,你也要为你的兄弟们考虑一下:他们已经在这场斗中流下了足够多的血,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他们需要一场胜利,一场即使算不上划算的胜利,也依旧可以作为精神上的慰藉与奖励。+

+他们需要杀死一个敌人,需要砍下一个头颅,需要一个标志来证明他们的胜利,终结他们内心的执念,让他们觉得他们的牺牲与付出是值得的:如若不然,内心中的执念就会生根发芽,发展壮大,在未来造成不必要的祸患。+

【……】

【我从未想过你居然会在意这些事情,父亲。】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没有遏制住内心的惊愕。

+在我能够照拂到的时候,我才能顾及到你们的内心:这并非是我不想,也并非是我不懂,而是我不能。+

帝皇缓慢地吐出了这句话,他看起来有些悲伤,手掌伸出,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般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吸引到那些飘落的微尘:摩根能够感觉到,那微尘是某位原体最后的一丝存在。

【你会带走这些么?】

+是的,我会带走他最核心的那些部分,将他封存到泰拉皇宫的地下密库之中:海德里希的一切的确都是可憎的悲剧,但问题的起因并不在他的身上,我在他身上所寄托的东西也是无错的,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尝试修好他。+

【在他犯下了如此之多不可挽回的暴行之后?】

+无需挂怀,真正的海德里希已经死去了,即使我修好了,那诞生的也是新的个体:当然,我能不能修好他,本身就是未知数,但是无论如何,我会让他仅剩的价值得到最大的发挥的。+

【……】

+而剩下的那些部分,我会留给你:不要太贪心,我的女儿,你在这场战争中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要再将目光打量在你的兄弟们身上了,你要去钻研你现在所感受的这股力量。+

+唯有自己掌握的,才是正确的道路:掠夺他人也许会逞一时之威风,但是唯有亲手建设的一切才能持续到永恒。+

【我知道了,父亲。】

在阿瓦隆之主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些异样的色彩:当摩根彻底从懵懂中走出,当她的心思也随之活跃起来的时候,一时的茫然便如潮水般退去,现在,基因原体开始在意起了那些更实际的事情。

【您打算就这样离开么:顺便抹除掉有关于这里的一切?】

+我无法在这里维系太久:依旧会有人记得这件事情,但除了你们三个之外,不会有人记得这件事情的更多细节的,你的一些兄弟已经主动请求,让我抹去他们对于海德里希的记忆。+

【让我想想:这其中并不包括荷鲁斯?】

+……+

+你总是喜欢提起他。+

【这不是因为你么:只有偏爱才会带来关注。】

+……+

人类之主的目光离开了他灰飞烟灭的子嗣,来到了他的女儿的灵魂之中,他悲哀地发现,那个因为懵懂而让人舒心的摩根已经消失不见了:原本的摩根回来了,而且依旧是那个让人心累的家伙。

帝皇叹了口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些现实的问题罢了。】

摩根眨了眨眼睛,显示出她的心情不错:有一点是阿瓦隆之主不得不承认的,那就是当帝皇的力量在她的心中奔涌的时候,当人类之主的璀璨令混沌诸神无法靠近她的时候,蜘蛛女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种感觉就像是绝望的迷路者于黑夜中看到了象征着文明的冲天火光一样,如释重负。

在这种轻松下,她也能开始关心别的事情了。

【既然战争已经结束了,那我们也该思考别的事情了:我们不远万里,披荆斩棘,消灭了难以想象的对手和隐患,这样的行为完全称得上是英雄的壮举,是天大的,值得荣誉与奖励的功勋。】

【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这是连我都懂得的道理,想必您也非常的清楚:那么现在,既然荣誉已经伴随着众人的遗忘而无从提起,那么应该给予的奖励,就必须要更丰厚一些,不是么?】

+……+

人类之主沉默着,他将最后的几缕微尘紧握在了手中。

+你的十几个兄弟正在银河的各处浴血,有十九个军团在无数的战争炼狱中经历着拷打:并非是所有的胜利都需要特意的点缀,也并非是每一个胜利者都会因为他们的功勋而来讨要恩赏。+

【收起你的话术吧,父亲,我不是庄森,你说服不了我:我的兄弟们自有他们的荣誉等身,他们的每一次微小胜利都会被无数的记叙者和镜头传播到银河的各处,这种荣誉本身就是奖励的一部分。】

【而我们则是不一样的:不说别的,你难道认为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评论我的么?你难道没有听闻那些流传于各处的,有关于阿瓦隆之主与她的军团的软弱流言么:有人在抨击着我的军团,指责我的庞大力量从未给帝国带来真正的利益和伟大胜利。】

+……+

+我以为你从不会在意这些虚假的名声。+

【我不在意,但是我也不是什么枉顾风评的奥特拉玛傻瓜,更何况,我的子嗣们在意这一点,荣誉的缺失让他们感到沮丧:我需要更实际的东西来弥补这一点。】

+……+

【而且,不仅仅是我:康拉德和阿尔法不需要我来担心,但是庄森与黎曼鲁斯,他们在战争中同样付出了很多,你既然要用遗忘来抹去我们做过的一切,那么你总得用更实际的东西来弥补我们。】

+……你们?+

【没有比战友情更坚定的情感了,不是么?】

+……+

+你不需要担心鲁斯:他从我这里得到了最好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