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信所门前不远桥头老树下的茶摊子,前些天换了主人。
卖茶的老汉换成了一个肤色黎黑的少年。
谁也不知道茶摊子为何换了主人,也没有人问起。
茶还是那个茶,味还是那个味,价也还是那个价,两文钱一碗。
所以,客人还是那些客人。
国信所的役卒们午餐之后,就常有人三三两两地踱到这儿来,谈天说地。
有时候,一些晚上散了衙的役卒,也会先到茶摊上喝碗茶,聊聊天,这才慢悠悠地往家赶。
开茶摊的少年话不多,每天都只是乖乖的守着他的茶炉子。
在喝茶人的眼中,他的存在感,甚至还不如桌上那碗茶水更多。
……
又是一天傍晚,一份小食送到了巾子巷,春风楼。
听说是玉腰奴姑娘点的索唤,使唤小厮不敢怠慢,赶紧接过来,送上了楼。
自从玉腰奴姑娘传出又将有新歌问世,并且大张旗鼓地邀请大瓦子最有名的杂剧班子配合她发布新歌的消息一出,春风楼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常妈妈把顶楼的歌舞宴厅做了一番改装,只给玉腰奴姑娘使用。
不是玉腰奴姑娘点头同意的人,谁也不许踏上顶楼一步。
玉腰奴姑娘说,这叫神秘感。
她要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方式,来演绎这首新歌,所以要用到的许多手段,都不可以提前泄露出去。
常妈妈自然不敢怠慢,玉腰奴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如今她春风楼的风头,可是艳压全临安了,心里美着呢。
就连蝉翼、裹梅、一捻红几个眼红玉腰奴声名鹊起,背后总是对她说三道四的人,现在都不敢多说半句。
她们已经认清了一个现实,她们和人家玉腰奴的差距,已经到达了一个让她们只能仰望、永远仰望的地步。
她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酸溜溜地说上几句玉腰奴的坏话,而是与有荣焉地向人炫耀,她和玉腰奴的关系有多么亲近。
“玉腰姑娘,您点的索唤。”
顶楼门口,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狎司,也就是打手,正守在那儿。
索唤送到,他接过去,先打发走了小厮,这才打开门,送进去。
“给我吧。”
正在指挥几个杂剧团的人走位排练的玉腰奴接过食盒,对正在楼上忙碌的众人吩咐道:“都歇歇吧。”
然后,她就提着食盒,进了她的住处。
本来在“春风楼”只有一处妆阁的她,现在在顶楼一角,专门给她砌出了一个房间。
房间分会客的堂屋,沐浴兼打扮的妆阁室,以及一间卧室。
卧室有窗,推开窗子,便可纵览一整条巾子巷,就连隔壁的“至味堂”,除了最高一层与这里等高,其他也是一览无余。
尤其夜晚时候,站在窗前,眺望长街,一片灯光辉煌,灿烂若星河。
整个顶楼,只有这一处房间,现在也只有玉腰奴一人可以进入这个房间。
她提着食盒走进房间,又小心地关好门,姗姗地走进卧室。
卧室和客堂一个风格,宁静淡雅。
一桌一椅一方几,一窗一屏一天地。
窗是圆的,罩了染成碧色的麻制的纱窗,人站在窗前,不影响观望外边的风景,站在外边的人,却看不到窗中的一点动静。
此刻在那窗前,正站着一个人。
欣长的身材,皂色的衣衫。
看到那个身影,玉腰奴便谦卑地低下头去:“公子,你的索唤。”
皂衫男子转过身来,正是杨沅。
他向玉腰奴点了点头,接过食盒,道:“我进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