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散忠义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就见远处天空中有一道烟柱,滚滚向上,宛如一条正在缓缓升空的黑龙。
仆散忠义看着那浓烟升起的地方,不禁攸然变色:“那……那里是……”
完颜驴蹄“桀桀”怪笑起来:“那里就是你的府衙啊忠义大人!
你的家人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中,此刻想必正在送来的途中了!”
“什么!”
仆散忠义大惊失色:“你们……,我明白了!完颜大睿,你留在我府中的那些侍卫……”
完颜大睿笑道:“不错,他们留下,就是为了抓你的家眷。
忠义大人,你不想全家死光光的话,最好乖乖听我的话。”
仆散忠义脸色阴晴不定,缓缓地道:“陛下只是不想有人阻碍变法迁都,并非一定要杀了你们。
大王若肯束手就擒,保证以后唯陛下之命是从,忠义可以替你们向陛下求情。”
完颜大睿仰天大笑道:“完颜亮?我信鬼也不信他啊!
忠义大人,如今不仅你的家人已经落在我的手上,还有一件事,如今也不妨告诉你。
昨日我就和驴蹄派人快马回府去了,知会家里带兵来济南。算算时间,现在应该也快到了。
忠义大人,就算你不肯俯首就擒,等我们两家人马一到,那也是足足上万人马。
孔将军的五千兵马何足为恃?至于你想调兵,嘿嘿,远水救不了近火,来得及吗?”
仆散忠义听到这里,却是目光一厉。
他刚才还以为完颜大睿和完颜驴蹄要逃去登州,夺船自海路去辽东。
如今一听,敢情不是他们两个人自己逃?
他们要带着他们的家族,连带着他们的部曲和家奴,全部逃回辽东啊。
这两大家族合起来,就有数万人了。
如果让这么多人成功回到北方,就算完颜大睿守信不杀他的家人,他一家人也活不了啊。
因为完颜亮会杀!
想到这里,仆散忠义眸中戾气一闪,沉声喝道:“你们还犹豫什么,立即动手!”
“血浮屠”立即出手,挥刀抢上前去。
完颜驴蹄一见,发起狠来,把火折子往甲板上狠狠掼去,大吼道:“那就一起死!”
“铮~”
一声异响,那火折子眼看就要落地。
所有抢向火折子的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却见那火折子突然改了方向,在空中几个翻滚,“当”地一声磕中一面舱壁,然后反弹回来,撞向“血浮屠”马号。
如此惊险时刻,却是肥玉叶出手了。
她的牛毛针肉眼难辨防不胜防,一根细针劲道却极强。
关键时刻,竟是她弹出一枚针,把那火折子硬生生转了方向。
马号正要挥刀斩向完颜驴蹄,火折子翻滚着向他面前落下。
马号来不及收手去抓火折子,又怕它落在地上,急忙抬起膝盖一顶。
那火折子刚刚落下,被他膝盖一顶,又翻滚到空中,弹向一旁舱壁。
这面舱壁上摔碎过一只香油坛子,如今挂满了油脂。
孔彦舟一见急忙抢步过去,抬腿用足尖一挑。
那火折子马上就要磕在舱壁上,被孔彦舟足尖一挑,又倒飞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火折子紧张地移动着,就见那火折子飞向了杨沅。
杨沅伸手一抓,就把火折子抓在了手中。
“呼~”
除了完颜驴蹄一方,所有人都大大地出了一口粗气。
杨沅忍不住笑起来:“我的运气还真是好,这就是……”
他刚说到这里,那火折子里忽然滑出一道条柱状的东西,向着地面落去。
原来方才火折子飞在空中,压制了火苗,一时辨不清正反。
杨沅一把抓去,却把火折子的火口冲下了。
那火折子本就是一根管子,里边用土纸、松香等物锤练出一个柱状物,塞在管子里的。
方才火折子被磕了几下,里面的火捻已经松动。
于是,当杨沅说出“天意呀”三个字的时候,那火折捻子正好从管中滑落出来。
“轰~~”
烈火腾空而起。
杨沅的身子随着那爆发的火苗猛地一弹、又一退,稳稳地落到了舷梯旁。
“快走!”
中人不做了,杨沅大喝一声,就往甲板上冲去。
大楚一个箭步,紧随其后。
另一边,那些“血浮屠”武士可就没有杨沅这么幸运了。
他们攻高、血厚,但是敏捷跟不上。
而且,完颜驴蹄的手下抛砸油坛子,本就是向着他们这些人的方向抛过来的。
整个船舱里,只有完颜驴蹄和完颜大睿所站的地方算是一块净土。
大火一起,“轰”地一声,就把众武士席卷其中。
这些武士倒也真个悍勇,烈焰焚身,犹自嘶吼着冲向完颜驴蹄他们。
“铿铿铿”,一阵金铁交鸣。
有“血浮屠”武士撞开完颜大睿他们的防御,却因为受不了烈焰炙烤肌肤之痛,直接纵身跳进了湖水。
这些“血浮屠”武士大多不通水性。
而且落水后,他们才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他们穿着软甲。
那种“密连环锁子软甲”虽然只是形似半截袖汗衫的那么一件,却也有二三十斤重。
这玩意儿就算站在平地上穿戴或解下,也是十分麻烦的事。
如今浮沉于湖水之中,哪有机会让他们把这软甲从容解下?
那些跳进水中的“血浮屠”武士,哪怕是其中有些懂水性的,也根本挣扎不了两下,便直挺挺地向水下坠去。
船上这一战,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战斗。
而是人与火、人与水的战斗。
大火一起,没有能力泅水逃走的人,哪怕没有葬身于大火之中,也注定要埋骨于湖水之下。
完颜大睿他们设计了这样一计,当然不会不做一点准备,怎么可能存心来个同归于尽。
他们挥舞着钢刀,只劈砍了几个敌人,就发觉这火势起来以后,和他们事先预料的并不一样。
哪怕是他们脚下那一片地方未曾沾上油脂,火势暂时没有蔓延过来,那种剧烈燃烧产生的高温,也不是他们的血肉之躯所能禁受的。
“我们走!”
完颜大睿大吼一声,转身撞开本已破碎不堪的窗棂,捏着鼻子直挺挺地跳进了水里。
他的身子只往水中沉下片刻,就“哗啦”一下,又涌了出来。
完颜大睿呼呼地喘着粗气,用嘴叨着刀,匆匆解开湿透的袍子往旁边一甩,任它在水中半浮半沉,便往玉兔岛的方向游去。
在他前胸后背处,密密地捆扎着一根根的木板,木板截得长短正好,结结实实地绑在身上。
杨沅一行人冲到上层甲板上,并未马上跳水。
大家四散游走,正在寻找脱身之法,下边的火舌就卷涌上来。
寇黑衣看见上层甲板上有一处地方摆着一张几案和五六个木墩。
寇黑衣马上喝道:“不会水的抱个木墩,快跳!”
说罢,他一马当先,冲过去一脚挑去,就把一只木墩挑向了空中。
随后,寇黑衣纵身一跃,半空中探手一抓,抓住那只木墩子,连人带木墩子砸向水中。
于吉光两眼一亮,原来还可以这样吗?
他也赶紧冲过去,抱起一个木墩子。
待他冲到船舷边时,稍微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咬牙,纵身跳了下去。
眼看甲板上只剩下一个木墩子了,大楚哇哇大叫着冲了过去。
肥玉叶正要冲向那里,见大楚狂奔而去,不由得脚下一顿。
就见大楚狂奔过去,并不抱那木墩,却是双臂一张,一把抱住了那张长长的几案。
大楚把几案顶在头上,奔向船舷。
大楚一个漂亮的“马踏飞燕”,足尖在船舷上一点,就顶着几案跳下船去。
肥玉叶这才疾步过去,伸足一挑,把那木墩挑向杨沅,叫道:“杨沅,你拿着。”
杨沅一抬手就抓住了木墩,扬声问道:“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