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曾经的荒唐,胡适也做了忏悔:“吾在上海时,亦尝叫局吃酒,彼时亦不知耻也。今誓不复为,并誓提倡禁嫖之论,以自忏悔,以自赎罪,记此以记吾悔。”
虽然发誓禁嫖,但胡适偶尔也和朋友一道逛逛窑子,当然,只是纯粹观光性质。
1925年胡适应武昌大学和武昌商科大学的邀请,去武汉讲演了五次。在武汉,他见到不少新知旧友,非常高兴。一天晚上,他和郁达夫、杨金甫等友人看汉口的窑子生活:到了一家,只见东墙下靠着一把大鸡毛帚,西墙下倒站着一把扫帚,房中间是一张床,两个小女孩在上面熟睡。又一晚,友人李孤帆再次邀胡适等人逛窑子。在酒席上,有人给杨金甫推荐了一个妓女,席散后,杨金甫去了妓女的房间,妓女就对杨哭诉自己的遭遇,说她过的不是人的生活,要杨救她出苦海。胡适颇赏识这个妓女,说:“此女能于顷刻之间认识金甫不是平常逛窑子的人,总算是有眼力的。”当天晚上,回寓所后,胡适还和郁达夫等人谈到自己的一点观后感:“娼妓中人阅历较深刻,从痛苦忧患中出来,往往善于谈情说爱,过于那些生长于安乐之中的女子。”
对自己的“好色”“大赌”,胡适有着清醒的认识,他曾在日记里写了这样一番话:
“我虽可以过规矩的生活,虽不喜欢那种gay的生活,虽平时偏向庄重的生活,但我能放肆我自己,有时也能做很gay的生活。(gay字不易译,略含快活与放浪之意。)这一层也是很真,但外人很少知道的。我没有嗜好则已,若有嗜好,必沉溺很深。我自知可以大好色,可以大赌。我对于那种比较严重的生活,如读书做诗,也容易成嗜好,大概也是因为我有这个容易沉溺的弱点。这个弱点有时我自己觉得也是一点长处。我最恨的是平凡,是中庸。”
1926年2月初,胡适的外国友人加纳特在上海巧遇胡适。有朋自外国来,胡适不亦乐乎,一天晚上,竟带这位友人去了杨兰春、桂姮两家妓院,想让好友开开眼界。没想到,他此举令好友深为担忧。加纳特回国后,立即给胡适写了封信,深情地劝胡适,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无用的嬉戏里。
加纳特在信里这样写道:
“亲爱的胡适:
……与你相处的日子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印象深刻。……
可是,可是……有一个阴影,你在上海只是消耗你自己的精力。你必须离开上海,远离政治。我知道,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四十次了,但是你必须这么做。将来的事很难预料,但我想,有一点可以肯定:上海的未来局势不容乐观。它是一个瘟疫区;得赶紧撤离!……
你已经登上了一座山峰,但不是你自己的山峰:你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做。也许哥伦比亚大学的讲师席位正是你所需要的,它可以使你再次回到你自己的轨道上,做你自己的事;可以想见,十年后你成绩斐然,又可以出国访问。但无论如何,你得赶快撤离上海!
小主,
……我们已经制造一个“文明”的地狱,里面充塞着各种奇技淫巧和肉欲享受。我还没有见到,有什么力量可以防止中国重蹈西方之覆辙。……生活在那座城市并不合算,赶紧撤离吧!
你亲爱的L.加纳特
1926年3月5日
”
胡适妻子江冬秀在同年的3月14日给胡适写了封信,也是劝他不要赌不要嫖:
“适之:你的身体很好,我很高兴。不过我听见人说,你在上海同一班很阔的人在一块,天天赌钱,跟阔老爷、太太、小姐们天天在一块大玩大赌,来很大的牌,很大的牌九,有很多朋友送你几千块钱把你过年用。这件事可是当真的吗?
别的事是真是假,只要你自己明白,不要把自己身体弄坏了。就是你一身的痛苦,害老婆儿子,到那个日子就不容易过了。”
这两封信让胡适感动不已也愧疚难当。他给好友加纳特去了封长信,在信中保证:“要严肃地做个人,认真地做番事业。”后来,在给妻子江冬秀和好友徐志摩的信里,胡适同样信誓旦旦:改掉自己的坏毛病,严肃做人,认真做事!
在胡适众多的朋友里,论待人的诚恳,存心的忠厚,做事的认真,许怡荪当推第一。胡适认为,和许怡荪相处久了,没有一个人不受他感化的。胡适到美国后,他给胡适的第一封信就是:“足下此行,问学之外,必须祓除旧染,砥砺廉隅,致力省察之功,修养之用。必如是持之有素,庶将来涉世,不至为习俗所靡,允为名父之子。”许怡荪和胡适通了近十年的信,从来没写过一个潦草的字,几乎没有一封信里没有规劝、勉励胡适的话。胡适留学归国,许怡荪仍常给胡适写信,提醒他“莫走错路”“举措之宜,不可不慎”。
美国散文大家爱默生说:“朋友的交情把他的目的物当作神圣看待。要使他的朋友和他自己都变成神圣。”
胡适说:“怡荪待朋友,真能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