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是看着锦氏长大的。
这会儿听着她轻声细语地说出自己的算盘,忽然心生一丝悔意,她试探着柔声劝道:“将军也是真的狠心,人都带回去了,也不告诉锦娘子一声。王爷当年可是都将人领给姑娘看的,这么看来,锦娘子也是个可怜——”
“啪!”
锦氏反手合上账本。
“可怜?”她面上的慈善瞬间褪去,吐出口的每一个字像是渗入毒液一般,令人胆寒:“谁不可怜?”
可怜她?
那谁来可怜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婆子闭嘴,不敢再劝。
锦氏也没了看账本的心思,命人进来更衣洗漱,也进屋歇息。
锦鸢睡在里侧,空出大半张床给锦氏。
许是锦氏屋中因礼佛,沾染了些许檀香,能够安抚人心,锦鸢满腹心思地入睡,却一夜无梦,直至天明。
待她早上起来,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屋子,一时还未清醒,竟然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她掀了床幔下去,看见坐在镜前梳妆的锦氏,才想起昨晚自己歇在姨母屋中。
“醒了?”
锦氏从镜中看见锦鸢起身,转过身去,招她过来,在晨光下,未施粉黛的锦氏藏不住岁月侵蚀后的苍老,可她的眼神慈爱,“来,姨母来替你梳妆。”
这一瞬。
令锦鸢想起了过世多年的母亲。
有时在早晨,母亲也会这样叫她过去,教她梳发髻,簪绒花——
她的第一个首饰,便是母亲赠她的绒花。
是一朵小小的海棠,簪在发间。
哪怕它廉价,可锦鸢却认为,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海棠花。
锦鸢抬脚,向着锦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