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真是开明啊!”
张之维由衷的赞叹道。
这话倒不是溜须拍马之言,在当前这个年景,很多人都把去“洋学堂”读书,称之为“把灵魂卖给洋鬼子”的下贱勾当。
张静清一个修道之人,竟然能放下成见,进洋学堂念书,甚至成为天师之后,还偶尔研读,不可谓不开明啊!
“说不上什么开明!”
张静清伸手抚摩着那些书的背脊:“国家的发展,其实就和异人的修行是一样,若没有足够的护道手段,就会挨欺负,想要改变,光有决心是不够的,还得有方法,对手其实就是最好的老师!”
张之维说道:“师父说的极是,西方的有些东西,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那东瀛本是一弹丸小国,就是吸取了一些西方的知识,才得到了发展,而前朝的掌权者又都鼠目寸光,闭关锁国,所以才有今天的局面!”
张静清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张之维,有些欣慰道:
“不小看他们呢?”
张之维道:“我从未小看过他们,我只是战略上藐视,但在战术上,却是无比重视,像这次辽东之行,基本做到了不留活口,倭寇那边的鸡蛋黄都快被我摇散了,蚯蚓都恨不得竖着切开!”
蚯蚓竖着切开,鸡蛋黄摇散,这都是哪儿听来的混账话……
张之维的话让张静清忍俊不禁的笑了笑,旋即又恢复严肃的表情,道:
“你这次辽东之行,杀了这么多人,你能保证,里面就没有好人吗?”
张之维沉吟片刻,道:“不能保证,不管什么地方,都会有好人,即便是全性之中,也不乏一些义士,更何况东瀛是一个国家,不过我倒是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不过你这种想法倒是正确的!”
张静清拍了拍张之维的肩膀,沉声道:
“这不是个人恩怨,这是两个民族的战争,无关对错,我们所有人,都是从一开始就站好了立场,伱有这个觉悟,师父很放心!”
张之维有些意外的看着张静清,刚才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还以为会得到师父的训斥,却没想到得到了师父的夸赞。
“怎么?感觉很意外?”张静清道。
“有一点点!”张之维说:“我还以为师父会认为我杀心太重,让我在山里苦修,不再下山呢!”
张静清叹了口气,道:“以前为师确有此想法,那是因为为师担心你境界不到,被山下纷纷扰扰的妄念所影响,从而误入歧途。不过以你现在的境界,却是不用一直在山上苦修了,那样只会耽误你!”
“师父何出此言?”张之维有些不解张静清的心态变化。
张静清解释道:“人在世间,劫难重重,其实无论是我们正一派,还是全真派,在修行初期,都得有一颗厌离世俗红尘的纷扰,求得清净的心。”
“这对修行者来说,是一种最好的心态,但对现在的你来说,却是坏事。”
“因为你已经到内圣外王,以身化国,思维高坐灵台,不受妄念所扰,俯瞰身体全境的境界!”
“在这个境界下,清修已经不再适合你了,按我们正一派的宗旨,你要下山,以正驱邪,以一统万。”
“若以全真教的宗旨,则是入世修行,拿起世俗,再放下世俗,达到上善若水的境界,”
“若以佛教的宗旨,则是下山普度众生,做那大乘的菩萨,而不是青灯古寺,枯坐修行,自我断灭的阿罗汉。”
“所以说,为师若继续让你留在山上,厌离世俗,反倒是在助长你的心魔啊!”
张静清拍了拍张之维的肩膀,叹息了一声说道。
其实,在得知张之维在滨城的所作所为之后,他确有此想法。
但今天,在听了张之维拿捏心魔,又见到张之维比他还高大几分之后,张静清才恍然觉悟,自己这徒弟已经长大,已经不是需要站在他身后,被他保护的雏鹰了。
他的羽翼已经丰满,已经可以在蓝天展翅翱翔,自己若再强行将其留在山上,只会害了他。
现在,自己要做的便是锻炼张之维独当一面的能力,自己可以给他善后,就好像滨城之事一样,但不能再强行干预他的一些行为了。
不然,自己就会成为徒弟修行一途上的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