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君幽怨地看了墨画一眼。
还不是知道你要来……
黄山君心里默默叹气。
自从它有预感,知道一个小祸害又要登门,就提心吊胆,几天几夜都睡不好……
这个预感,自上旬就有了。
但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又消散了。
黄山君还以为这孩子不来了,心中大石头落地,高兴不已。
可没高兴多久,这种预感突然又强烈了,而且似乎避无可避。
黄山君也就认命了,所以一大早,它就呆呆坐在泥塑里,十分煎熬地等“贵客”上门。
墨画左右看了看,好奇道:“你这次不钻小狗了么?”
黄山君一脸麻木。
钻小狗要是有用,我早就去钻了。
可事实就是,钻了小狗,也躲不过去,还是会被这孩子“嗅”着气味找出来……
自欺欺“神”罢了。
墨画见黄山君有些不高兴,还以为它是没香火祭拜,也没供品吃,所以心情低落。
看来不光人落魄了,没好日子过。
神落魄了,也要过穷日子。
活在底层的,无论是神还是人,似乎都差不多。
墨画有些同情,随即心中欣慰:还好自己来了!
“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墨画从储物袋中,将准备好的灵酒、灵果、还有各种馒头,点心,酒肉,都拿了出来,摆在了祭坛上,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黄山君。
好像在说,你快点吃。
黄山君复杂的心情中,竟生出了几分感动。
明明这孩子,意味着大麻烦……
它叹了口气,不想……当然也不敢,拂了墨画的好意,便尝了口酒,吃了几口鸡肉。
肉一入口,黄山君狭长的眼眸,就是一亮。
天可怜见,它不知多长时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供品了。
真香!
黄山君一时忘了顾虑,忘乎所以地大吃起来。
墨画点了点头。
这些供品,是墨画特意预备的。
有些菜还是他亲自动手做的,蕴含了一尊幼年期“半神”的善意。
只是这种事,墨画不知道。
黄山君也根本没想到。
它只觉得,今日的供品,格外美味,甚至可能是自它被神念化剑斩杀,落魄栖身破庙之后,吃过的最美味的供品了。
黄山君吃得摇头晃脑,两眼眯起。
墨画见状也很开心,轻盈跳上供台,与黄山君并排坐着,而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烤好的羔羊腿,跟黄山君一起大快朵颐起来。
墨画记着,黄山君不吃羊肉,所以这个羊腿,他就自己笑纳了。
黄山君嗅到羊味,身子不由一僵。
它转过头,见墨画似乎一无所知,啃着羊腿,吃得小嘴上全是油,忍不住眼皮直打颤。
过了一会,黄山君叹了口气,喝了口酒,继续吃自己的供品了。
山林清秀,庙宇静谧。
明媚的阳光,从屋顶照下,洒了一地。
墨画和黄山君两人,就这样并肩而坐,安安静静,一个啃羊腿,一个吃供品。
吃了一会,黄山君才恍然。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嗯!”墨画点头,用衣袖擦了擦嘴,开门见山问道:
“山君,神和人,究竟有什么差别?”
“这……”
黄山君微怔,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好奇。”
墨画眨了眨眼。
黄山君默默撇了撇嘴,他才不信,墨画跑这么远,还带了好吃好喝的来,就是因为“好奇”。
“你告诉我呗!”墨画又啃了一小口羊腿。
黄山君刚想搪塞一下,心底却忽然一悸。
墨画说这话时,一脸单纯可爱,但莫名又带着些威严,让它竟有点……
不敢拒绝。
黄山君心中一震。
这孩子身上,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他的话,怎么会让自己一个山神,下意识不敢拒绝?!
黄山君神色变幻,心绪起伏不定。
墨画有些奇怪,便问道:
“山君,伱怎么了?”
黄山君一惊,随后勉强挤出了一副笑容,讪笑道:
“没,没什么……”
“哦。”墨画狐疑地看了黄山君一眼,又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么?神究竟是什么?和人有什么不同?”
墨画问完,本以为黄山君还会再敷衍一阵。
没想到,黄山君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便深深叹了口气,坦然道:“行,我告诉你……”
“嗯嗯。”
墨画立马坐直了小身板,专心听了起来。
黄山君看了眼墨画,神色复杂,而后缓缓叹道:
“所谓神明,也是天地万灵的一种,只不过与人不同,不依赖血肉而存在,而是一种强大的,独立的,纯粹的神念之体。”
“但这并不意味着,神明不需要寄身之物。”
“就像人类,既有血肉,也有神识,二者缺一不可。”
“人的修为,高深到一定程度,神魂可以短暂离开肉身,但肉身和神魂,都不可死伤。”
“神识消散,则血肉无主,血肉不存,则神识灭亡。”
“神明也大抵如此……”
“不同神明,有不同寄宿之物,有的是山石,有的是河床,但大多神明,寄宿的其实都是一种‘神像’……”
“‘神像’便相当于是神明的‘肉身’。”
“但是神像,也有多种,有的是本命神像,有的是双生神像,有的是布道神像,也有异类的外道神像……”
“布道?”墨画疑惑。
黄山君道:“神明要变强,是要吃香火的,要受人信仰,自然就要‘布道’……”
“布道越广,信众越多,愿力越深,神明越强。”
“神明布道,不可能挪动唯一的‘本命’神像,只能分化自身,寄宿在‘布道’神像上,然后散诸九州,让各地的人类供上香火……”
墨画恍然,“所以天地间,大多数能看到的‘神像’,都是‘布道’神像,寄宿了神明分化的神念,是神明用来吃香火,接受供奉用的?”
“至于‘本命神像’,等于是神明的老本,是轻易不能泄露的?”
黄山君颔首:“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