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二人悄无身息地出了房门,纵身越过后院,七拐八拐之后,沐寒衣打个呼哨,星光之下便见一匹白马一阵风似地冲到近前,及至她身前,将四条膝盖弯下,静待主人上马。胡振邦暗道:“此马极通人性,真是好马。”
沐寒衣跨上门去,向胡振邦一招手道:“上来吧!”,胡振邦以往见她都是男装打扮,这晚沐寒衣因扮作耶律傲霜冒充新娘之故,身上大红的新娘妆未换,骑在白马之上竟好似新嫁娘一般,胡振邦想到自己今夜本是与耶律傲霜成亲的,却不料阴差阳错与这穿着新嫁衣的沐寒衣混到了一处,眼下这情形,便好似他要逃婚另娶一般,颇显滑稽,一念之下不觉摇头苦笑。待他翻身跃上马背,沐寒衣一勒缰绳,那白马迈开四蹄,如风驰电掣般地出城往南而去。
那白马乃大宛名驹,甚是神骏,当真可日行千里,从辽都上京临潢府,穿越大片草原、树林、山道、泥泽一路向南而行。二人沿途或找牧民借宿,或找乡间农舍打尖,一路之上,胡振邦见沐寒衣处处皆有照应,每到一处,只提一个“沐”字,那些牧民或是乡人立即唯唯诺诺、肃然起敬,招待起来也甚是热情。想是她来头不小,早已有人帮她探明了路经之处,落脚之处皆已以安排妥当。他也不多问,只管暗中留意。
二人每到一处客栈,俱是分房而眠,初时胡振邦心怀警觉,休憩之时或倚床而靠,或习地而卧,俱是衣不解带,所幸习武之人,原是都懂得闭息内修功法,虽旅途劳顿,但休息尚好,并无不适之感。后来见那沐寒衣虽为女流,却处处表现得落落大方,举止行为也并无妥之处,渐渐放心。
一路之上,沐寒衣出手甚是豪阔,好酒好菜,从不拉下。本欲另购马匹与他分乘两骑,无奈一路上并未见到马匹可买,更兼那白马是万里挑一的神骏之骑,便是买了其它马匹,恐怕脚力也跟它不上。
两人始终同乘一骑,好在契丹与女真两族之人原本并不似汉人般讲究男女之大防。加之沐寒衣早又换成了男子装扮,对外只说是贩卖皮毛的商贩,外人皆道这二人是兄弟,也不多问,只是所到之处,那些客栈旅馆之人见这“兄弟”二人住店打尖,要开两间卧房休息,当真是财大气粗,客栈老板乐得多赚一份银钱,也不去管他二人怎么住法。
一路上胡振邦与沐寒衣并不多话,偶尔交谈,也只说些路线远近方向的话题,反倒是那沐寒衣时不时找些话题来问他,言语间似对契丹和汉人习俗不甚了解,胡振邦也是有问便答,心中却暗道:“这沐寒衣似乎来头挺大,阅历却也不甚丰富,莫非也是女真族望门之后?只是她这一身功夫却不知从何处习得。”两人同乘一骑,虽不以为意,但马背颠簸,免不得身躯相碰,两人难免感觉一丝尴尬微妙,往往半晌无语,反倒陷入沉寂。
又行得数日,一路黄沙渐少,绿地渐多,触目所及,大漠风沙、高山冰雪之景渐渐变成田野树林、村舍楼台。道旁农田渐多,每隔数里便见驿亭,显是已入宋国边境,离宋人都城汴京越来越近了。
这日,二人行了数百里,已近酉时,那白马虽然神骏,却也口喘粗气,疲累不堪,沐寒衣心痛白马连日赶路,又未曾补给,便与胡振邦商量要找家客栈打尖。
不曾想有心寻找偏不见有客栈,两人又一连奔出数十里,仍未找到客栈。原来那大宋都城建于数百里平原之上,二人匆忙赶路,深入中原腹地,未曾想到此刻竟寻不到住宿之处,眼见得一轮红日远远地落下地平线,周遭一眼望不到边,竟无一户人家,若是勉强趁夜赶路,且不说人困马乏,恐怕城门也早已闩上。
勉强又行得数里,那白马再也支撑不住,前膝一屈,跪了下去,两人只得下马,牵着白马缓缓前行,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胡振邦与沐寒衣对望一眼,俱都徒叹奈何。
正自又饥又饿之间,忽听得后方有得得马蹄声传来,似有人高喊“沐郡主”。
胡振邦心道:“原来她是金国的郡主,想来家族势力不小,难怪这一路过来皆有人打点部署。”
沐寒衣闻声面露喜色,向后方喊道:”是沐府的人么?本郡主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