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渡鸦,本就是玖神的神使。
而苏明安既不是佰神,也不是玖神。
渡鸦在未来,叫了他一声“佰神”来骗他。又在过去,说他是“玖神”来骗茜伯尔。
这些他自认为的身份,其实都是渡鸦的布局之谎。
他是个被渡鸦算计进去的普通冒险者。
渡鸦朝他叫了一声,那双鲜红的眼里满是笑意。
它扬起翅膀,转头飞去。
它像只扑向蓝天的苍鹰,像骏马疾驰向原野。它在向着高天与自由而去。
它会等待,等待在穹地,等待五年之后与苏明安的再会。
一如它在这三百二十七次中,日复一日,等候信徒的产生。
一如它在这千年中,年复一年,等候古老之神的苏醒。
……
苏明安背起茜伯尔。
碎裂的叶片落在他们的头上和肩膀上,鲜红的火如同薄暮般四散开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茜伯尔突然出声。
苏明安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身上有一股让人印象鲜明的生气,像被万物眷顾,哪怕在这种被火包围的时刻,她的眼神也很亮。
“……因为你未来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他说。
他看了眼系统栏,好感度没动静,很遗憾。
“我信仰了玖神,从此以后,哪怕是哥哥都会远离我。”茜伯尔说。
“不会,未来会有一个位次第一的冒险者,和你一起走下去。”苏明安说。
“刚刚影子骗我说你是玖神,你难道也是玖神的神使吗?不然,你怎么能推测到未来的事?”茜伯尔说。
“如果我就是未来的那个,会陪你走下去的冒险者呢?”苏明安说。
“我才不信。”茜伯尔说:“我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异教徒,没有人会和我一起同行。”
苏明安没说话。
“……除非你和我签订契约,我就信你。”茜伯尔说。
“什么契约?”
“玖神大人刚刚教给我的,一种签订契约的办法。有了这个契约,我就不怕你未来会消失。”
“你签吧。”苏明安说。
茜伯尔的手向前伸。
他抬起手,捏住她的手指。
“在玖神的见证下,我与你缔结永不反悔的条约。”茜伯尔说:“——与面前之人,同行至最后的誓言成立。”
这一次,她的声音和缓又轻柔,没有丝毫的侵略性。
往年之后,那野狼般的野性,还没有在她的身上浮现。
未来,她将经历她此前从未有过的悲剧。
与世为敌的无力感,将无比清晰地降临在她的身上。她将以单薄的人类之身,对抗这片天地。
她将如烈焰般毁灭,疯子般狂肆。
她将如一匹凶狠的野狼。
她将会学会剥皮,处刑和补刀,她将如林间的猎人一般警惕而孤独。
但此时,尚未经历过一切的她,头发才刚刚被染成白色的她,还是个刚刚取下祭祀冠,从岩浆旁离开的女孩。
她捏着他的手指,动作并不冒犯,像只是在寻求一个安慰。
“现在我跑不掉了?”苏明安说出了她未来会对他说的话。
“我许你跑。”茜伯尔说:“如果你能把你脸上的面具揭掉。”
苏明安微愣,才发现他的脸下挂着一抹白色的皮。
他一直戴着“汪寒的人皮面具”,换了一张脸。现在一直被火烧着,这面具已经开始脱落。
“好。”苏明安摘下了面具。
茜伯尔凑了上来,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他的脸。
“好。”她说:“我记住了。”
“你肯定没记住。”苏明安戴上了面具,立刻说。
他明明这里让茜伯尔看见了真容,但五年后的茜伯尔,很明显没有认出他。
“……哼。”被他反驳,茜伯尔也不生气,只是哼了一声。她的脾气一直都很好,只有未来的封长会让她变得胆怯又畏惧。
苏明安正走着,忽然看见她伸长了手,拉扯着他的口袋,手上捏着个什么。
“这是什么?”她问。
她指间夹着的,是一枚黑黑的花籽。
苏明安想了起来,这估计是那帮孩子在地道里,给他塞糖时,往他口袋里装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咒火花种。”他说。
“我没听说过这种花。”茜伯尔说:“穹地的花都很难开花,这里有严重的污染。”
“这种花是例外。”苏明安说:“它叫‘咒火’,花语是,‘等待’和‘希望’。它不需要阳光,不需要雨露,只要跟在人的身边,至少五年,就会开放。”
“你是外来人,怎么会知道穹地的花语?”茜伯尔很疑惑。
“这是你告诉我的。”
“我可没说过这些。”茜伯尔沉默片刻:“……这个花种,我可以拿走吗?”
“你拿去吧。”苏明安没有要留咒火花种的意思,五年对他而言太长,连一年都有些长。
茜伯尔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开口时,她的声音格外柔和。
那是一种让人想到花枝摇曳,却不会陷溺其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