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你的治疗已造成多人情绪过载,黎明系统评判你不适合再做这项工作,你被辞退了!”
一声冷厉的宣判下,一个公文包被甩了出来,吕树沉着脸,抱着包离开了心理咨询处。
走过办公桌和长廊,面对同事们怜悯的目光,还没踏上社会的他,总算体验了一回被老板辞退的感受。
他低着头,恨不得钻到缝隙里去。他原以为自己继续待在这个岗位,至少能给苏明安一点帮助,结果现在连工作都没有了……
“辅导78例,其中情绪恶化56例,直接情绪过载17例,你可真是个天才心理辅导师。”在路过茶水间时,他听见一个同事的嘲笑。而令他脸黑的是,同事嘲笑得没错。
在短短五天内,让半数病人的情绪恶化……他算是百年来的头一例,失败程度可以写进史册。
“滚。”吕树心情极度不佳地离开了这栋高楼一一他有那么不会说话吗?
平常苏明安说攻略那些npc的话,他都一字一句背下来了。他这几天给罪犯们挨个说灯塔理论,为什么那些罪犯没有被感化?
他茫然地立在街口的红绿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空气中传来烤红薯和炸鸡排的香味,中央电视塔的灯光如辰星般闪烁,街边背着书包的小孩子一蹦一跳这种熟悉的城市之景,让他回想起了翟星上的生活。
在家里没被大火烧毁之前,他在一座小城市里居住过,他去过庙会和公园,在学校里读过书,牵着父母的手逛过商场,也见识过城市夜间繁华的灯火。
在手的教育后,他没再上过学,
但他清晰地记着翟星的烟火人间,记得小城市里的每一条街
…和每一段和家人共处的生活。
他低下头,翻找着手里的公文包,张张写着各种心理报告的纸张堆叠在一起。
…他神情恍惚,像是看到了过去成年那天,医生递给他的一张病情通知书。
…他曾经对着镜子数过他掉落的头发,就像在数着日历上他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人生。
他当时不甘心,他不想死,他想为父母报仇,但人类在这种疾病前手足无措,只能接受命运,他回到了那座他上初中的城市。
在那座偌大的城市里,他不会用手机,不会扫码支付,现代社会的一切,好像和久居郊外的他脱节了。
他没有钱,没有熟悉的人,下雨时只能躲在桥洞里抱着黑刀入眠,天晴时则站在空地挥刀练习。后来他自己找了个烂尾楼活下去。
那段日子,是他最迷茫,最痛恨自己无力的时光,他整夜只能梦见故去的父母,梦见燃烧在风雨里的大楼。在醒来后,却只能感觉身体越来越差,连刀都提不动。
即使病死,他也不希望像个僵尸一样挺直身体在床上停止呼吸,他要死,就和刀死在一起,死在最后的练习中。
测量之城为什么给他安排一个心理咨询师的身份,他隐约是知道的,他确实有严重的心理疾病,老师为此找过他的父母,但家里人守旧,对此不太了解,所以没有治疗。
副本安排这样一个身份给他是在嘲笑他?嘲笑他支离破碎的前半生?还是嘲笑他可能存在的后续悲伤命运?
他不清楚。
他只知道——这样的不幸,不足以压垮他。
在他即将死去的时候,世界游戏开始了。
他盲目地游荡过了第一世界的前半他不明白两只昆虫的开场是多么强大,只是打算等到一年结束后,再继续之前的人生。
当然,如果能迎头奋起,回到翟星后查明真相复仇那是最好的。
但世界游戏能够治愈他频临崩坏的身体吗?这种死亡一切清零的规则,他能坚持到最后吗?他一个被针对的青年人,能在他人的虎视眈眈中崛起吗?
如果什么都得不到,最好一开始,就不要抱有太多期待。
…然后在第一世界,几乎一无所有的他,遇见了苏明安。
很多人告诉他,那个人叫—一【第一玩家】。
【第一玩家】,意为最强——全球的最强者。
吕树倏地意识到一如果对方是最强者的话,如果他能帮到对方,那么,自己的愿景,自己活下去的动力,自己为家里复仇的目的是不是最后能得到满足?
他听到了对方说出的分级与聚光灯理论。
那理论.和他最敬重的长辈,和他故去的爷爷说过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家对长辈有着几乎盲目的信仰和遵从。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他找到了活下去的路了。
在这样偌大的,盲目的,布满庸碌芸芸众生的城市里。
在这样无望的,平静的,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中。
他找到了能和他同行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