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门外传来剧烈的脚步声。
长歌趁着程立山不备之时,偷了钥匙,闯了进来。他将几张纸塞进项链哥的手里,一把推开了项链哥。
“你——”青年愕然,还以为长歌要给什么重要文件,低头一看,却是一张张写满音符的钢琴谱。
白纸飞扬,如同白鸽的羽毛,跳跃的漆黑音符歪歪扭扭,夹杂着涂鸦。
“我知道该用什么把你留住了。”侧身而过时,长歌再度踹了一脚,把青年踹到了房间边缘。而长歌径直向秦将军跑去——
“你做什么!”青年大喊。
“项链哥,你之前说过吧……我们本质上都是复制品。”长歌大声回他:“那么我也一样的。”
他本就是苏明安的基底,就算他一开始再废物,这百年来,他的武力、钢琴、游戏都是项链哥一手带出来的。为了和项链哥成为最好的挚友……长歌几乎活成了青年本身,他们之间的差异已经很小。
如果要“人造”,他已经是一个完成品。
“长歌,你……”就连秦将军都想不到。
“你给我回来!”青年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灵魂摆渡的机器,已经开始运作。
长歌冲上来的这一刻,脑子里没有想很多。只是觉得,他总要改变点什么。
他整夜整夜地想该怎么留住项链哥,最后他忽然察觉——对啊,只要有人代替不就可以了,他也很像苏明安啊。
他猜想,其实并不需要绝对的苏明安原初,只是拥有类似无私、勇敢、热爱、毅力之类的要素就可以了。
所以他冲了上去。
像当年的少年冲上高台,对着上千议员质问——像八岁男孩冲进音乐教室,救下被欺负的女孩——像十九岁青年坐在横港地下室,对着老板兔质问完美通关的规则……
他们都做出了一样的行动。
这应该是他这辈子最勇敢的一次决定吧……确凿无疑的消亡、确定的死亡结局,但他还是来了。
蓝光绽放。
无法逆转的让渡、无法停止的死亡。融合的光芒横亘在他们之间,连最后的拥抱都不能给予。
青年在对他大喊,脸上有着前所未见的仓惶:
“——凭什么!?”
凭什么是长歌!?
长歌只是一个复制品而已,百年了才聪明一些,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凭什么是长歌!?
鸟的心怎么比得过人的心,生命为什么要替代程序的消亡?不觉得掉价吗?
可长歌的眼神回应了他——就该是这样。
如果所有人都在往前走,让他一个复制品孤零零待在最后打酱油,连项链哥也走在了前面,那未免也太寂寞了。
他不感到痛苦,生命的流逝就像一位百岁老人躺在阳光下寿终正寝。
如果他不是谁的复制品,也许这是他本该拥有的结局吧。可惜他从一开始就是伪劣的、笨拙的、残次的。
“忘掉你昨天的‘遗言’吧,我还给你。”长歌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黑眸却越来越亮,像两团火烧着,一如少年最初明亮的眼睛:
“那些未完成的游戏,你去找高手玩,别和我一起,我太菜了。每次都被你打爆。”
“柠檬烤肉,你去找别人吃,我看那个喜欢你的王姑娘就不错……别老是和我这种家伙凑一起。”
“路过莲花时……可以不用想起我。我喜欢的是玫瑰,我根本不喜欢莲花,所以别难过。”
“我总是在羡慕你,因为你比我更聪明。但后来我发现……原来你也在默默羡慕我,羡慕我是生命。”
“但程序有什么关系,生命又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区别吗?”
“——爱是假的吗?世界是假的吗?文字编织的生命,难道很荒谬吗?二维构成的图与字、从一开始就有的‘人设’,就一定低人一等吗?”
“项链哥。”
“我没觉得什么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