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见过光明,我不会在黑暗中渴求。
假如没有感受过幸福,我不会在永无止境的痛苦中怀念过去。
可是,亲爱的,你告诉我。
那些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了呢。
……
诺尔的身体时间永远地定格在了十几岁的状态。
为此承担的痛苦,他没有告知任何人。
他幸福的童年只维持了短短三年,往后皆是长久的实验折磨。但当苏明安问及,他只是笑着说——
——【我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对他而言,那短短三年。
已是全部。
……
苏明安睁开眼。
八岁前诺尔为什么沦落成实验品、十二岁的诺尔如何成长到了二十五岁……这些回忆都没有。他想救下诺尔也没有机会。故事在诺尔被抓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但他可以自行补全——诺尔为什么会在街边看到小时候的他。
那时的诺尔应该接近二十岁,已经逃离了人体实验的魔爪。所以诺尔依照父亲死前的话,来到龙国旅游。于是,未来的挚友偶然出现在了他的岁月中。
而且,诺尔深知人体实验有多么痛苦,所以当他执起手术刀,赋予孩童自保能力,他早已练就了最不痛苦的手术方式。
至于那些痛苦的、走弯路的手术创伤……早已被他亲自试验过了。
所有的痛苦已经留给了他的童年,不会有新的孩子为此受苦了。
“原来早在世界游戏开始前,就已经有高维势力窥探翟星……极地的永生资料,明显不是人类创造的。”苏明安自语。
现在看来,诺尔应该早已完成了复仇,那个邪教早就不存在了。“永生”的痴想没有实现,仅仅是定格了身体时间。
如果说苏明安还能帮助吕树复仇、完成缺憾。但对于诺尔……苏明安无从插手他的过去。诺尔已然完整,不存在任何可以弥补的地方。若不是看到记忆碎片,苏明安没想过诺尔竟然遭受过那样惨烈的实验——几乎和小时候的苏文笙没什么区别。
诺尔看起来乐观极了,就像一个标准的、从幸福原生家庭长出的孩子。任谁也不会怀疑他残酷的童年。
“……苏明安?”身后传来小阿的声音:“我捡到了吕树的碎片,你要看看吗?”
苏明安回头看他。
片刻后,才轻声问:
“小阿巴,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小阿的眼瞳闪烁了一瞬,切换为了属于迭影的深蓝:“……那不叫‘撑’。”
“嗯?”
“应该叫……‘经历’。我不认同我的童年是悲惨的,也不需要怜悯与同情。”
“诺尔会像你一样想吗?”苏明安说。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所以不知道。”似是触及到了不高兴的话题,深蓝的眼瞳很快切回了蔚蓝色。
苏明安望向远方的摩天轮。
一对对父母带着孩子走进摩天轮,柔柔的五彩灯光晕染着光辉,笑声飘出很远。
一些孩子身上穿戴着机械手臂与骨骼,应该是新世界公会的人。他们的脸上没有痛苦,也没有静默的绝望。
不用在个人空间里哭泣,不用被成年人当成肉猪——在诺尔的手术下,他们拥有了自保能力,不会品尝类似摩天轮下的无助。
——走过去吧。
那里树叶会向你招手,石头会向你微笑,河水会向你问候。那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恨。
前人流淌的鲜血,改换朝向的手术刀,天才脸上的微笑。
——当诺尔·阿金妮直面自己痛苦的过去,对渴望变强的孩子执起手术刀,反复回想自己身上曾经的创伤与PTSD,以此获得手术经验时——他从不在乎——
别人对他的评判,是天使,亦或恶魔。
所以,当他微笑回答苏明安的疑问时,他也从不在乎——
——他的过去,到底应当隶属于概念意义上的苦痛,亦或“幸福”。
……
【我沉湎于想象之中,又被现实紧紧控制,我明确感受着自我的分裂。】
【幸福的时刻就是用心品尝面前的好茶,让此刻愉快的感觉更醇厚,而面前与我谈心叙旧的你们更是我幸福之源。】
【——《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