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安这具躯体的声音也在变得越来越鲜明……是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
他忽然明白,自己附身的这具躯体是一位少女。只不过之前年龄太小,看上去雌雄莫辨。而随着时间推移,她的面貌与身形在越来越清晰。
“今天,和桥讨论后,整个故事,我已经构思完毕了。”小司鹊坐了下来,一如既往地自言自语:“我想为这个故事添加一位女主人公,让整个故事变得更感人。其实早在最开始,我就初步构想了这位女主人公的形象,现在,我完全确定了。”
苏明安眼神一震。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附身的对象是什么了。
——他也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一直身处在什么都没有的纯白空间中,除了小司鹊谁也看不到。
小司鹊坐了下来,拨弄着金色的里拉琴,轻声哼唱着。
他的声音优美、缓和、依旧如同溪流:
“她拥有一头灿烂的金色头发。”
苏明安低下头,他的这具躯体,金色的发丝愈发耀眼。
“她拥有一双天海般的蓝色眼眸。”
苏明安打开系统镜面,镜子中的少女的蓝色眼眸愈发澄澈。
“她是这个故事的女主人公,她出身外城,父亲去世,被邻居欺负,险些被卖入内城,却拥有一颗真挚的心。”
“她的名字叫……”
……
“——爱丽莎。”
……
白光大放。
在小司鹊赋名的那一刻,苏明安周围的白色开始褪去——就像是纸张正在融化。
他的视野不再是完全的纯白,而开始出现了五颜六色的景象,澄黄的桌椅、幽幽晃动的煤油灯、窗户的栅格、铺着玉米图案的床铺……
面前是一位在昏黄灯光下、紫发梳成马尾、金眸微微怔神的十四岁少年。少年的手中握着笔,未写完的稿纸被苏明安压在身下。
苏明安坐在桌子的稿纸上,面对着少年,像是刚从稿纸中走出来。
四目对视,少年感到惊愕,苏明安眨了眨眼。
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所处的那个纯白的空间是什么。
——是空白的纸。
当小司鹊第一次开始构想金发蓝眼的少女时,尽管还没有敲定她的背景与剧情,但她已然在雪白的纸张中开始呼吸。
当每一次小司鹊坐在桌前对着白纸填补她的人设,在她的视野里,就像是小司鹊一个人在纯白的世界里出现,坐下来和她说话。
他们之间隔着的、那一层无法穿越的、薄薄的屏障……是稿纸。
——小司鹊在纸外,她在纸内。
小司鹊看不到纸内的她,但她能看到向她一次次叙说故事的小司鹊。
当小司鹊最终确定了她的人设,挥笔落下她的姓名——她在纸张中跃然而生,出现在了小司鹊眼前。
笔下的人物是有生命的,他们会在纸张中呼吸,只是因为各种要素还未达成,因此他们还未出现在创生者眼前。倘若创生者放下了笔,从此放弃创作,纸内的他们就会离去。
灯光幽幽晃动,月光下垂,少年望着眼前突然从纸上跃出来的金发蓝眼的少女,惊愕地呼唤:
“……爱丽莎?”
小司鹊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笔下的文字居然会化为现实。
苏明安没有控制躯体,因此金发蓝眼的少女自己张开了嘴:“我不叫爱丽莎,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思怡。”
“思怡,你是由我构写的生命吗?”小司鹊问道。
“差不多。你的灵感在茫茫时间中与我交汇,因此我出现在了你的眼前。”思怡说。
“我从未想过笔尖可以写出真正的东西……真有趣。”小司鹊又动了几笔,在纸上端端正正写了一行单词:【草莓酥】。
他想吃这种甜品很久了,据说只有城里人能吃到。
然后,桌上突兀地出现了几块草莓酥,饱满酥脆。
“这会是世界上第一枚用笔写出来的草莓酥吗?”小司鹊将脸埋到了手掌间,低低笑了:“有趣……世界终于变得有意思起来了。笔尖居然能写出实物,我从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