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少女收藏了那么多朋友的东西,他们肯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为什么那些朋友一直不来?
小白沉默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那她为什么不继续等了?”你说:“虽然世界要重置了,但下一次也可以继续等吧。”
小白垂下眼睑。
这一瞬间,你察觉到她原来也有情绪,她在哀伤,即使这种情感如同丝线般薄弱。
然后,她开口了:
“……可有些事情迟早会有尽头。”
叹息轻得如同一阵风。
仿佛一些充满疼痛的、注定落下的刀刃。你感到自己的眼眶也莫名变得酸涩。
你听到了崩毁声,仿佛身后的别墅倾塌了。
但你回过头,别墅一如往昔,蓝玫瑰与薰衣草如此鲜烈,只是再没了琴声。透过窗户,你看见沙发上坐着少女,她的怀里抱着什么,似乎是相片。
“你看,她这不是还在等吗?”你指了指沙发上的身影,似乎要证明你的正确——少女明明还坐在沙发上,等她的朋友回来。
小白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已经结束了……”
那身形已经没有了呼吸的起伏。
黑色的发丝静默地披在那少女的肩头,头发养得长了,几乎过了腰,身上穿着舒适的宽松常服,帽子上缀着一对猫耳。她似乎执意要以初见的服饰,作为最后。
巧克力棒凌乱地掉了一地,在吃完最后一根前……她的手垂下了。
沙发上,游戏机停留在【暂停】的界面,“滴滴答答”的音乐声仍然在播放,空荡荡地回转着……
她的身边没有花。
蓝玫瑰沉默地摇曳在窗外,鲜烈旺盛。
这夜,
天空下雪了。
霜雪覆盖了少女的家。
……
最后这段时间,你始终跟着小白。
小白不会饿,也不会渴。你却始终能弄到好吃的东西,塞给她吃。她冷了,就给她披衣服。她累了,就给她铺被子。
你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也许她是神明吧。
最后的那一天,你忽然感到全身无力,你的皮肤开始干枯,腿脚酸软,声音也变得沙哑,头发瞬间全白……
你知道,世界重置的这一天,到了。
等你再度睁开眼,你就会化作一个忘记一切的婴孩,转生在重置后的世界,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留不下。
所以,这一天,相当于你的死亡。就算重置,也可能不再是你了。
“……小白。”你躺在金黄的麦子田野里,拉了拉她的手。
她依旧是毫无波澜的神情,仿佛俯瞰众生的神明,脚步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但你拽住她的时候,她却为你俯下了身。
那双琉璃似的眼睛,终年不变地望着你。
从十岁到十八岁,你从孩童成为了青年,她却永恒不变,仿佛不老不死的魔女。
你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了……最后一颗米糕糖,放到她掌心。
“……最后的了,我藏了很久。”你说。
她的眼神变得复杂。
曾经她以为,你是为了获得庇护,才会心机地用糖收买她。可到了今天,你好像并没有恳求过她什么。一直是你在路上照顾她。
就连你也感到了哑然,你或许应该挟恩图报,要求她救救你……可你最后只是说,“吃点甜的吧”。
尽管你知道,就算你开口,她也不会救。她有必须遵守的事情。
她将糖剥成两半,一半吃掉,一半放进你嘴里。
你已经无法吞咽,也尝不出任何味道,呼吸沉重得像风箱,可在她问你“甜不甜?”的时候,你扬起笑容,用苍老的声音颤抖回答:
“甜的。”
“……甜的。”
就像一开始,在十岁的麦田上,她这么回答你。
阳光这样好。
你是旧世界的余烬,该消失了。
仿佛有滚烫的热流落下,眼眶酸涩,在水蒙蒙的视野中,你察觉到——她正向你走来。
而后,给予你一个生涩而节制的拥抱。
触感冰冷,她的身上没有人类的温度。
“……谢谢你,旅人,我的旅途一直孤身一人,唯有你走到了我身边。”她的声音变得很轻:“我不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但看你死去,我很难过……这种失去的感觉,我不想体验第二次,所以,今后的旅途,我应该不再会接触别人了。人类实在太短暂。”
“小白,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你却笑着喘息道。
“赌什么?”
“赌……等这次重置之后,我们还会走到同一条道路上,我还会陪着你继续旅行。”
她的瞳孔微微缩紧,像是听到了一个天真的童话,望着你:
“赢了怎么办?输了怎么办?”
“赢了……我就把所有的米糕都给你。输了,那就……忘记我吧。”
“你是又在耍心机吗?”
“是啊,我怕我转世重生后被人欺负,所以赶紧抱一个大腿,求你能照顾我……咳咳,咳咳咳……”你剧烈咳嗽起来,视野愈发模糊。
她看不出你这话,是真心还是开玩笑。
“这不可能的,重置后的你,是什么都不记得的婴孩。你不可能再跟上我了。”小白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