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昏黄的暖光在整个房间铺洒开来。
温言喻窝在大床中央,身边数只毛绒绒被灯光晕的柔软又温馨。
傅寒川倚靠在床头,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发呆一样地看着手中诊断报告单。
患者幻听严重,可能伴随轻微幻视,中度被害妄想症,有一定自毁倾向,中度睡眠障碍,思维迟缓,伴随一定程度的认知错乱。
经诊断该患者有重度抑郁倾向,较为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有轻微精神分裂表现,并伴有较为严重的躯体化反应,建议不要让患者独处。
傅寒川折起报告单,动作很慢,将它一点点撕碎丢入床头的垃圾桶中。
记忆闪回至白日。
陶清玥坐在办公桌边,借着开药的空档,对他说:“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
“虽然他本人的戒备心理很重,并不愿意向我透露太多信息,但我推测他应该是过去遭受过长达多年的精神虐待,甚至可能遭受过危及生命的肉体虐待,所以渐渐演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这种情况可以通过药物和家人朋友爱人的陪伴缓解创伤。”
“但作为家属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精神伤害本身是很难逆转的,就像一面已经破碎的镜子虽然可以被粘起来,但裂痕很难彻底修复,所以精神类疾病的治疗通常都是持久战甚至一辈子。”
“一个健康的人内心是绿洲,那么他的内心世界就是被烈火多次焚烧后的荒地,原本那些可以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绿植都被大火燃烧殆尽了,精神自然就崩溃了,在这片平原我们可以种下新的种子,但想要恢复最初的样子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与精力,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至于他现在的情况,你可以把他看成一只受伤后的小兔子,兔子痛了是不会叫的,所以我们很难发现兔子受伤了,相对地,这种情况其实比大哭大叫还要严重。”
“但要知道一点,能忍痛不代表不痛。”
“还能叫出来就是身体还在求救,但如果连叫都叫不出来了,第一种可能是他曾经的多次求救都没有得到过回应,时间一长就不敢发出声音了,第二种可能性是他没有了求救的念头。”
“当然也有第三种可能性,两者的结合体。”
“我和他沟通的这两天,我发现他对所有人都有一种很强的负罪感,和不配得感。”陶清玥配好处方药,侧头看了他一眼。
“虽然很多事情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他把你看得很重要,并且对你的负罪感和愧疚感很重,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他会因为那股对你的愧疚感与负罪感想要结束一切,也会因为那股愧疚感而为你活下去,虽然两者都很痛苦,但……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窗外黄昏暖光被雨雾遮盖。
女人那无奈又感慨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说实话,他是我接触过的患者里情况最严重的一个了,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曾经几个比他情况还要好上很多很多的,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他是个很坚强很坚强,坚强到甚至有点让我觉得有点……让人心疼的孩子。”
窗外雨声越来越大。
心情随着雨雾变得沉重又压抑。
傅寒川发了会呆,下意识想从床头柜拿烟,手已经伸了出去,刚触摸到柜沿,动作一顿,又收回了手。
傅寒川转身躺下。
温言喻呼吸匀称,窝在被窝之中,身边围满了陪睡玩偶,耳边两缕刘海耷拉在脸侧,像是两只柔软兔耳。
傅寒川缓缓靠近,把睡熟了的小兔轻轻搂入怀中。
心跳声交织的刹那,分不清谁是谁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