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惊尘微笑:“惊尘罢,你认为,傅惊尘这个名字怎么样?”
花又青点头:“甚好。”
真遗憾,不能看到他顶着“任铁牛”这三个字入玄鸮门。
又走了两里,花又青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侧身看旁侧的树木,她佯装不知,委婉提醒:“是鬼打墙吗?”
“不是,”傅惊尘镇定自若,“我们进了玄鸮门的幻阵。”
花又青没说话,她凝神静听,只听到周围一阵死寂,没有风,亦没有飘散的雪,更无寻常的鸟雀小兽。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幻阵,设在雪地中,浑然天成,完全地将这一方天地单独隔绝开,首尾又相接,若是察觉不到,一直走到死,都走不出这几步路。
定是高人所设,再加之雪地易令人目盲,天时地利,就连异眼都未感知到不妥。
她也并未嗅到杀戮类的术法气息,证明设阵者并不想要他们的性命,至少,不会通过阵法杀人。
花又青再度委婉提醒:“会是收徒弟的考验吗?就像说书先生说的那样,只要跳下悬崖还活着,就算通过考验,能拿到绝世的武功秘籍。”
傅惊尘若有所思:“你想跳崖?”
花又青噎了一下:“……你听人说话,可不可以不要掐头去尾?”
谈论间,又听钝斧头砍树的声音,沉闷,压抑,一声叠一声,嘭、嘭、嘭,有规律地响,又像敲打干燥的木头。
花又青不能仔细听,这个声音很不好,她听到就头痛。
或许是某种音法。
玄鸮门隐秘多诡,少有弟子下山,花又青并未与他们直接对上过,更勿论交手。
她知道结果,对傅惊尘破阵有信心,但那是在不带她的情况下。
多了她,就多了一个变故。
傅惊尘以指在树干上做记号,手指轻轻一捏,木屑簌簌落,树干上赫然五道深刻指痕,但这个记录的法子很快失效。向前走,无论走多久,前面的树上永远没有指痕;往后退,无论退多远,树上皆留有他的掌痕。
傅惊尘大为赞叹,目露惊艳:“不错。”
那种沉闷的嘭、嘭声尚在持续,花又青忍耐着:“这个时候就别夸了吧,哥哥,我们怎么才能出去呢?”
话音刚落,乌云蔽月,天色转黑,不过五步之遥,霎时间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好似一步踏入浓密的墨中。
团团烟雾起,花又青嗅了一下,果断裁掉袖口布条,给傅惊尘系上:“此雾有毒,伤眼,别睁开。”
傅惊尘任由她给自己系上,不露声色:“你能感觉到什么?”
花又青隐瞒实力:“我只是感觉这雾不对。”
傅惊尘喔一声,似闲话家常,问:“你还会什么?”
花又青谨慎回答:“只会治伤,解毒。”
——还能等找到师姐线索后取你项上魔头。
傅惊尘微笑:“原来是个只修了医术的小姑娘。”
花又青耳侧忽然起了凉风,一根被砍断的发丝悄然飘落。
下一瞬,傅惊尘单手抱她,另一手持剑,轻盈后退,立在树枝上。
危险当前,他不忘提醒花又青:“抱紧了,一旦掉下去,可就变成了只修医术的小尸体。”
花又青尚未说话,只听不远处破空剑声,伴随女子笑声:“这是哪位?上山拜师还带着孩子?”
幻阵中还有人!甚至不止一名。
面前这个就是善于隐藏气息的绝顶高手。
傅惊尘不言语,一剑刺去,只听清脆剑入体声,那女人惊骇:“你连女人都杀?”
浓暗中,唯见双剑相击时的火花,森森阴寒。
对方实力并不弱,可惜一开始露了怯,又被刺一剑,她急急上树,手持剑从天而落,企图自上空取他首级。
傅惊尘左手抱花又青,右手持剑格挡,他力气大,震得那女人腾空翻越,后退一步,被剑气镇得后退一步,呕出一口血。
花又青闭着眼,嗅到鲜血的气息。
玄鸮门这种的邪派的浓重毒雾,会损伤凡人的视力,亦会损害修仙之人的纯净气息。
她不能在傅惊尘面前展示真正实力,见他应对自若,也只做一个挂件,紧紧搂着他的脖颈,一言不发,只静心听战况。
傅惊尘懒得同那人说话,两后,一剑刺穿她心脏。
耳侧听灵魂破裂的声音,花又青忽然有了悚然的念头。
玄鸮门这种选择徒弟的模式,是否就是让这些人在幻阵中自相残杀?只留下最后活着的那一个。
难怪,难怪……难怪只有一人。
残忍如此。
但她现在只能帮傅惊尘。
只有通过他,才能找到大师姐。
黑暗中,花又青集中了精力去感应,提醒傅惊尘,前方树上有一个——右侧石头后面还有一个——
傅惊尘善于伪装,悄无声息,解决了三个。
他没问花又青为何忽然改变主意,也不必问,事情已经很明显,只有一个人活着才能出幻阵。
若不想被其他的剑架在脖子上,只能先砍掉他们的头颅。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贴,弱肉强食。
这是自然规律。
人和动物其实并无区别。
每杀一人,那浓郁的毒雾便散一分。
砍杀到第四人时,花又青终于忍不住,她俯在傅惊尘背上干呕,几乎吐空肠胃,连带着脑袋也空了。
呕过后,她低声道歉,说对不住,好像吐你鞋上了。
傅惊尘扯掉遮眼的布条,低头看一眼,冷静递给她手帕:“无妨,我的鞋子喜欢被人吐。”
花又青:“……”
那种令她痛苦的嘭、嘭仍持续地响着,尤其是在傅惊尘杀人后。
他每杀一人,那种声音就又重上几分,似乎死亡催动阵法,让树全部摇晃。
有生之年,花又青第一次直面如此多的杀戮,虽有万种理由,亦良心难安。
迫不得已,她只能找傅惊尘聊天,尝试转移那种痛苦和聒噪的嘭嘭砍树声。
“哥哥,你家在哪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