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
“哥哥,你以后一直在玄鸮门吗?”
“……”
“哥哥,在玄鸮门学成后,你想做什么呢?”
“……”
一连两个问题得不到回答,花又青问:“哥哥,为什么玄鸮门不叫玄武门呢?它不是在玄武山上吗?”
傅惊尘说:“因为京城已有玄武门,玄鸮门要避讳。”
“喔,”花又青说,“既然如此,那可以用其他来代替玄武呀。玄武不是很像乌龟王八吗?那为什么不叫乌龟王八门呢?”
傅惊尘平静:“你若想找人聊这些,我现在就放你下去——你去堆个雪人,和它聊。”
花又青不说话了。
他们遇到的第五个人,是和傅惊尘一般年轻的刀客。
刀客比傅惊尘还要壮实些,衣衫在之前的打斗中已经破掉了,手中刀上红光若隐若现,好似一饮足鲜血的恶龙。
二人势均力恒,傅惊尘单手抱着花又青,堪堪迎了几刀,同他打斗极为吃力,在那柄染血的刀险些砍到花又青后,傅惊尘将她往高处一抛,她机敏,如松鼠般抱紧树枝。
与此同时,花又青亦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拍她肩膀。
嘭,嘭,嘭。
毒雾渐散,对她的纯净气息影响消退到几不可察的地步。
她亦摘下覆眼的布条,回头看,大惊。
那是一双吊在树高处的中年人尸体,树枝摇晃,他垂下来的脚触着花又青,风吹即摇。
一下又一下,就像有人在拍她肩。
花又青立刻换了根树枝站定,刚站定,往后看,错愕不已。
高树枝上,横横斜斜挂了几排的尸体,皆吊着脖颈。
阵法中阴风吹动,无数尸体摇摇晃晃,撞击树干,嘭,嘭,嘭,好似钝物砍树声。
她一路听来的不适声音,原来都来自头顶上悬挂的死尸撞树。
他们始终在死尸之下。
男的,女的,孩童,少年,青壮年,还有老人。
都是上山求师,亦或者求长生不老的人,皆死在这考验的法阵中。
他们若知,修仙问道亦是另一种弱肉强食,是否会后悔上玄武山呢?
花又青默然,轻声为他们诵往生咒。
……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
愿此地亡魂,早日超度,登东方青华极乐世。
超度后,花又青俯身扒着树枝,往下看。
傅惊尘已身中两刀,肩膀豁了好大一个伤口,鲜血淋漓,而刀客亦丢了一条臂膀,正嘶吼着向他冲来。
傅惊尘的剑已经震落在地,他折下旁侧枯草茎,信手一丢,那刀客毫不设防,避无可避,直直撞到那斜斜飞过去的枯草茎上。
脖颈间一道殷红,他大睁双眼,喉间咯咯作响,却再无声息,轰然倒地,砸得大地都似乎一颤,连那锈铁剑也被震得高高抛到空中。
雾彻底散了。
傅惊尘依靠着满是白雪的树而坐,咳了声血,赞赏死在他手下的刀客:“功夫不错。”
眼看局势已定,花又青滴溜溜下了树,惊叫:“哥哥!”
傅惊尘招手:“扶我起来,我有些脱力。”
他脸色苍白,身上鲜血未止住,浸透白衣,从指缝间汩汩往外流,锈铁剑也被抛在远处,身侧唯有白雪茫茫。
若是想要他的命,此刻是最佳时机。
但还不能杀他,花又青不会杀他。
花又青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吃力地扶起他。
傅惊尘太重,压得她几乎要倒栽进雪地中,正咬牙,忽听傅惊尘叱责一声:“什么人?”
花又青一愣,余光间瞥到他弹出一碎石。
碎石并未打中来人,那是一着玄色衣衫的男子,站在不远处,身手极佳,侧身避开。
而身侧的傅惊尘已没有力气了——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容易被人杀死。
显然经不住新的缠斗。
花又青犹豫要不要出手。
傅惊尘在她耳侧低声,淡淡:“我若是死了,你就跟他走;你有治愈的法术,他不会杀你。”
他喘气声重,呼吸间都有血的味道,似乎真得伤势严峻。
花又青沉默。
她终于下定决心,紧绷身体,斗篷遮盖,右手快速捏诀,催动那人头顶树枝断裂,啪地一下,将那人砸昏过去。
傅惊尘垂眼,瞧着低着头的花又青,她的红斗篷一角尚在颤抖,露出半截手指。
他默不作声,顺手捏了地上一把雪,凝成小球,掷去。
玄衣男子一声不出,就此没了性命。
乌云散去,明月高悬。
法阵缓缓破碎。
死去的那些刀客,悬在高树上的尸体皆悄然消失——唯独方才死去的玄衣男人,犹静静地躺在地上。
不对劲。
花又青快步走过去,翻检那人衣衫,在他腰间发现一令牌,待看清上面字后,顿时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
玄鸮门。
夜冥堂堂主。
他们好像把玄鸮门的接引人杀死了。
玄鸮门会接纳一个杀了本派堂主的弟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