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弄不了。」
没想到田双河继续摆手;
「我知道你的意思,利用电影节的权威性,吸引更多的新人导演带片进来,咱们来扶持,对不对?而电影节的时间点,效仿三大,把时间拉长,搞点映、搞展映,培养我们自己的电影审美与艺术修养......」
「呃….….」
许鑫张了张嘴。无语了。
因为他想说的,田总已经全都说完了。
而看着他的表情,田双河就乐了:
「哈哈。你不会以为你是第一个想到的吧?「
「这么说……」
「早在一谋他们还在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人想牵头弄了。「
夹着烟,田双河眼里浮现起了些许追忆的神色:
「当时咱们厂的强大……嗯,几乎可以说是藐视全国了吧。尤其是那会儿大家都在追求国际影响力,想全方位的提升咱们国家在国际社会上的地位。甚至可以这么说,第五代之所以在咱们影迷…….乃至国民心中有着如此高的地位,也是当时的国情所造就。
「嗯。」
许鑫知道,田双河说的是实话
虽然可能现在说起来有点崇洋***的意思。
但在当时那个年代,外国的一切,在天朝这边绝大多数人心里都等同于「先进」、「高端」。
进口
货永远比国内卖的贵
而国外的奖也永远比国内的奖含金量要足。
那是时代的局限性,并不是什么屁股歪不歪之类的话能概括的。
于是,许鑫问道:「张导也牵过头?」「当然牵过。」
田双河应了一声,笑着说道:
「当时连名字都想好了,西安国际电影节。采用完全和国际接轨的先进化经验,力求在十年之内把西安国际电影节打造成不弱于欧洲三大的电影艺术殿堂……呼……「
越说,田双河越是唏嘘。
弄的许鑫甚至都开始怀疑,他当时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员。他问道:
「然后呢?……为什么没弄成?「
「唔……具体说其实也就两点原因吧。一来是审核制度,导致一些能在三大上放映的电影,进不来咱们这。而如果没有一种丰富多样性的舞台,那这种电影节几乎在先天上就是畸形儿……」(2
说到这,田双河顿了顿,忽然乐了:
「哈哈,当时我还挺愤愤不平的,甚至也有过一段时间,认为是咱们的审核制度把咱们国家的电影扼杀了。可现在我其实倒是转变了心思……你想想看,小许,就算一部***能在戛纳上放映,那它的本质……不也是***么?「
......
许鑫嘴角一抽。
这种比喻从田双河嘴里说出来,本身也挺离谱的。
不过嘛..
他想了想,微微点头:
「确实,就艺术性而言,审核制度,尤其是咱们这种各种电影节必须先要提交审核,拿到龙标后才能送展的方式,在西方人那边看来,是对艺术性的绝对抹杀。」
「不错。这也是当初好多人希望能去更改的主要诱因。」
......
许鑫嘴角又开始疯狂抽搐:
「希望?更改?您的意思是……「
「哈哈,谁还没个冲动的时候嘛。」
田双河用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给了许鑫心头一份答案后,又摇头说道;
「于是,这个提案直接被老厂长给否了。否的毫不拖泥带水..
他的语气里,那股唏嘘的味道愈发浓厚了起来:
「当时有很多人不理解,但是吧……你再怎么不理解,你也只是厂里的一名员工。
当然了,不可否认的是,老厂长当时的做法,可能也是导致大批导演脱离咱们厂的一个诱因。
你不要以现在的眼光,你就以他们年轻时的眼光来看……这群着急向世界表达自己对这个世界、对国家、甚至对这片土地看法的人们,在面对这种自家人赤裸裸扼杀自由梦想的事情,究竟会有多么恼怒。」
「其中包括您么?」许鑫忽然问道。「当然。」
田双河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也包括我。你想想看……我们是西影厂啊,小许。」
他夹着烟,手指点着自己面前的茶几。
烟灰随着敲击掉落在了桌面上。
「哒哒哒哒....
「我们对艺术的追求,我们对电影的坚持,我们对镜头的理解……一切的一切,铸造了我们的辉煌。而现在,老厂长的做法,就是亲手把我们的梦想给扼杀了……要是你,你不生气么?「
话音落。
中年人低下了头,用手指刮蹭着桌子上的烟灰,全都扫到了脚下的垃圾桶之中。
仿佛刚才那愤愤不平的「年轻人」只是惊鸿一瞥。
一去不复返。
而许鑫呢,没直接回答,只是反问道:「可我看您现在倒
是很淡然……「
「那肯定。因为我明白了老厂长的智慧……也从他身上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我们永远不可能去指导一名导演、演员、乃至工作人员达到他人生道路的上限。但我们可以决定他的下限,...理解这句话么?」、2
......
许鑫的眉头微微皱起。
思考着他的话。
在几个念头的诞生与幻灭中,试探性的问道:
「老厂长是在保护张导他们?「
这个答案出现的刹那,田双河眼里那股欣赏便开始沸腾。
这孩子啊…….
妖孽。
于是,他点点头:
「不错,有句话叫做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没有厂里的支持,他们或许还会有名气,但却无法聚拢成团了。
而抱不成团,力量就不够大,不够大到去明晃晃的挑战一些规则……当时的我们其实很多东西都不懂,因为我们看不到。
我们看不到那些异种价值观给整个社会层面带来的危害性。
更不懂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花五年、十年、乃至二十年来渗透到另外一个国家,用自己的价值观与思想埋下祸端的种子.……
我们什么都不懂。「
在许鑫那沉默的目光中,田双河又拿出了那个蹩脚的借口:
「上次去开研讨会,里面有人提出来了一个很有趣的论调,叫做信息茧房。
大概的意思是……信息操控之中,你可以永远给别人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也可以让他一辈子都看不到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我觉得当初的老厂长其实不见得会想的那么深,但……他老人家一辈子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定具备了某些敏感性。而这种敏感性,让他看到了如果真弄了这个电影节之后,产生的一些后患无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