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并不宽大的处理台上,熊侧过头去,把小臂紧紧地按着额头,好遮挡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正在被处理的腿。
但只过了一会儿,熊又换了个姿势,它好像好奇医生正在做什么,又忍不住盯着看。
医生正埋着头,用医用镊子一丝一缕地从它的腿上镊取粉白色的肉,再把它们丢进不锈钢盘子里。
熊的眼睛圆圆的,瞳孔也是圆圆的,它静静地盯着那枚不锈钢镊子,仿佛好奇似的,盯着瓦西里医生拿着它挥过来挥过去。
医生解释道:“粉色的肉都是腐烂的肉,必须全部清理干净,才能让感染面不继续扩大。”
医生是从上往下清理的,最上缘清理完可以最先看出,可以保住多少的腿。
护士小姐姐敲了敲门,端着托盘进来:“瓦西里医生,这里是取样针。”
“给我吧。”瓦西里医生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依然拿着医用镊子,夹着一根看起来白色的长长的东西。
事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你发现熊的瞳孔陡然间扩大了好几倍。
你下意识察觉到不好,把手环的控制器一下子推到最紧,但是已经晚了。
“别过来!!”你听见熊喊道。这句话的结尾已经变成一声嘶吼一般的咆哮,你感觉你的心脏因为这可怕的声浪共鸣停跳了好几秒。
瓦西里医生反应迅速,立刻拉着护士躲到了检查台旁边的办公桌下面,同时压低声音对旁边尖叫的护士说:“别出声!”
护士姐姐立刻用手死死捂住嘴巴,眼泪从惊恐的眼睛里流下来。
在尚未消退的吼叫声中,你看见视线中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熊脑袋。
雪白的尖牙透着森森寒光,冰蓝色的无感情的眼睛凝结成猛兽进攻的前兆,透过它你仿佛看见战场上污泥里残破的尸体,看见血在土地染出黑色的巨大花朵,看见遍地焦土上燃烧的车辆和滚滚浓烟。你有点恍惚,一时分不清是它看见了杀戮,还是它是杀戮本身。
你的手环已经推到了最紧,只剩下击杀这最后一个档位。
你的耳边传来尖锐的蜂鸣。那声吼叫至少伤害了你的耳膜,过了好几秒你才发现医生在喊你。
“喂!喂!你没事吧!”瓦西里医生对你说。
你清醒了过来。
“我没事。”
你低头看熊。
熊兽化的进程因为你及时的制止被扼杀在半途。熊没有兽化成功,而是变回了原样。
变熊变到一半被你强行摁了回去,它看起来难受极了。
熊缩成很大一团,用手臂挡住自己,肩膀有一点抖动,分不出是在抽搐还是在哭泣。
“你快出去吧。”瓦西里医生对惊魂未定的护士小姐姐说。
你现在能做的只有按着熊的脑袋,你不希望它伤害别人,但你也不希望伤害它。
你只有尽力把它圈住,用你在秋风里吹了半个小时的外套,给熊带去一点点温暖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