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居士十年已过去,苦头都吃了,性子已磨砺出来……那十年不能弥补回来,这气运回来,也只可以凝练成一门武道罢了。”
“十年前的一顿美食拿回来,都馊了。”
“世上多少的豪杰,都只是愚夫罢了,小居士倒是不错。”
李观一道:“愚夫?为何?”
老和尚笑道:“大多的人对于命格将信将疑,才会被阴阳和天数所束缚,就是所谓的命格,就是所谓的人皆有数;然极善之人,命数拘不住,极恶之人,数亦拘不住他。”
“就像是有天下第一的算子给你算命。”
“老和尚拖了鞋,拿着这鞋底子在他脸皮上哐哐哐三下子。”
“打得他鼻青脸肿,鼻血乱飙。”
“他算出来吗?”
“我提起一把刀,放在桌子上,问问他,我是不是要一刀子攮进他的肚皮里面,还是不攮进去?你看着神算子能算出什么来呢?”
李观一瞠目结舌。
老活佛笑眯眯的:“这就是先天的命数和后天的气数。”
老和尚道:“多少豪杰,贵胄,都看不破所谓的命格啊;就比如今日小居士你遇到的人,这样十几年来,就被他父一道批文命格算定拘住,不曾转动一毫,岂不是凡物?”
西域的活佛,那和祖文远在一起嬉笑怒骂的老人。
只是一句话,就已道破了陈玉昀的一生。
被一句批语命格,拘住定死一生。
李观一忽然觉得眼前这老和尚不同,他道:
“既然这些是先天之命,那么命数可逃吗?”
老和尚想了想,他坐在那里,头顶雨落倾盆,他用袖袍遮掩住猫儿,伸出手轻轻挠着猫儿的下巴,猫儿用头顶着他的手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天下第三宗师,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微笑道:
“命由我。”
“福自求。”
这六个字,好生平淡霸道。
活佛道:“小居士知道为什么有许多权贵信我教派吗?”
“因我告诉他们,求富贵得富贵,求男女得男女,求长寿得长寿。”
李观一道:“他们怕是会拘在第一层。”
老和尚道:“是啊,但是真传告诉他们啦,他们自己不求罢了,福要自己求,求什么得什么,老和尚本来担心小居士你局限在某个困顿当中,而今来看,倒是白白担心了。”
西域活佛想了想,他把猫儿放在怀里,然后道:“还是来一下吧。”他轻轻拍了下少年的肩膀,然后李观一头顶青色气运就涌动起来了,然后他提起李观一的后衣领。
老和尚一下把少年提出来,喝道:
“出来!”
声音如春雷。
把李观一放在旁边。
李观一转过头,看着青色气运流转。
恍惚之间,知道了老和尚的意思。
从过去命格里出来。
对我好拿就是对的,对我不好,就去你的。
不要被这所谓的命格拘住。
李观一忽然觉得这和尚的那一声出来,妙不可言,忽然觉得畅快,收回气运之后同时出现在心中的那些纷乱情绪也散尽了,老和尚拍着他的肩膀,道:
“当日一剑劈开了绳索,但是,小居士你可能够劈开这个天下的红尘牵绊吗?”
“你那一日,真劈开了这【绳子】吗?”
活佛的眸子安静温和。
李观一缄默许久,他拱手道:“多谢前辈。”
老和尚笑着摇头,他踏前半步,雨水洒落下来,他提起手指指着天空:“命数?不过只是腐儒术士,虚妄之言罢了,苍生之命,在变,在苍生自我!”
“血肉之躯,尚然有数。”
“义理之身,岂不能革天?!”
“看。”
老人抬手指着天空,于是雨云都散开来,李观一看到了天空中澄澈的月色,少年没有看过如此澄澈的月色,安静明朗,他站在那里,回头看去,看到老和尚走远,背后一只,两只,三只,小猫儿抬起脚。
一步两步。
一摇两摇。
老和尚弯腰,袖袍晃动,于是一粒两粒小馒头落下,脸上带笑,猫儿轻轻叫,天上月,人间僧,背后猫儿,前方道路,一切自然,无有半点不谐。
天下宗师第三。
李观一收回目光,他看着那气运,忽而脸上露出一股恣意的笑。
确实,这东西,好像可以练成武功。
没有气运,我也走到如今;陈玉昀有气运,也会倒在我剑下。
强者恒运,气运如天子,非注定,兵强马壮者为之。
他对着天空的月亮竖起手指。
“去你的命。”
他大笑,决定把这东西练成武功,大步走出来,和这老僧人一番谈论,时间迟了,他大步朝着薛家赶去,身上沾湿了雨水,忽然微怔。
天上雨云尚且还有,雨水淅淅沥沥落下。
黑色道路,月色洒落如白玉,一条窄而逼仄的巷道。
雨水滴答滴答。
月色之下,银发少女撑着伞,站在那里,安静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