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把那拿起来。
他把浴巾捧起来。下面是他的西裤。
警察说:也拿起来。
波历重新把浴巾和上装放下,连同西裤一起端起。下面就是箱子的底部了。
这个警察蹲了下去,摸了一下箱底。然后说:放下吧。
波历把这个三明治即西服上装和下装夹着浴巾一起放下。
那个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说:把那些都放进去。
波历愣了一下,但马上就明白了。
他把长凳上剩余的蓝色的衣服都放进了箱子,顺手盖上了箱盖。
两个不同颜色的警察相互敬了个礼。他拿起了箱子,跟着穿着蓝色服装的警察走了出去。
说实在的,在这整个过程里,他的心都已经在喉咙口那里堵着,直到他提着箱子跟着蓝衣警察走出去,它才落了下去,落得有点猛,把他的胸腔震得有点疼。
他怎么就这么英明的?他边走边想着,他觉得他的思想有点象那个中国传说里的事后梁葛朱。不一样的是,他事前就已经是梁葛朱了。他的安排好象是算好了所有的可能性。包括箱子里东西的安放顺序,包括他身上的衣服。他们允许他带着箱子,他们当着他赤条条的身体,取走了他所有黄色的衣服,他们看了并且摸了他的箱底。好象都是按他自己编的程序。
他走得都有点飘飘然了。他是在一个蓝色的女孩子的目光里看到自己的飘飘然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恢复了步行的稳重性。他知道,还没有到可以飘飘然的时候。
这个穿蓝色制服的警察把他带出了他所在的房子,把他带到了阳光下。那个蓝色的女孩子是他走到阳光下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她穿着蓝色的衣服,眨着蓝色的眼睛。
是正午的阳光,他想。出发之前,或者说离开四区之前,他前往A1楼的路上,在他转过身去合理规避施图姆的拥抱企图的时候,那里照耀着的是上午的阳光。
他不知道他在车里坐了多长时间。后来他睡着了。毕竟他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合过眼。在睡着之前,他只知道自己在无穷无尽的下行之中,在往下的盘旋里。
这里的天是蓝色的。路上遇见的人也是蓝色的。所有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的人都是蓝色的,甚至他们的目光也是蓝色的。
他进入了一个蓝色的世界,一个深不可测的蓝色的世界。仿佛他是进入了大洋底下的一个世界,一个没有海水的海底世界。有一种身在巨大的水族馆里的意思。巨大的空间上面是海洋。周围是海底的布景。
这是他的写意式的第一感觉。懂一点中国水墨画的人都知道,什么叫工笔,什么叫写意。写意,就是大块泼墨大块留白的意思,就是求大体舍细节的意思。
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甚至没有去多想为什么他会有“深不可测”的感觉。当时他所有的思想都在庆幸和希望能够进一步庆幸的漩涡里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