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错早就不重要了。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自欺欺人的否定又有什么意义呢?在以前,我一直都认为,很多事我都有选择的权利,或者说我做的任何选择都有退路,但…”劳伦斯苦恼地咬了咬嘴唇,声音迅速弱化下去,近似耳语。“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命运总会给我“更好的”选择,让我永远都察觉不到这种选择背后的代价是什么。现在我已经是一个领主,一名战士了,我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我很适合干这个。我们打赢了。靠的就是我带头猛冲狠打,但仔细想想,这场胜利,我的作用是最不重要的。是敌人战斗力太差了,我们不过是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让龙骑士更省力地击溃了他们。想想看,如果刨除其他因素,就正面作战而言,我的部队和那帮吊儿郎当的民兵交手,谁胜谁败恐怕真的不好说,我越来越不确定了,如果以后…”
“坚强一点。”菲丽丝起身,轻轻抱住了劳伦斯,“没人能预知未来,你只要继续勇敢地向前走就好了。你不是一直都说自己想做个厨师吗?但这和你能做一个好领主,好战士,好…丈夫,又有什么冲突呢?”她突然搂住劳伦斯的头,吻了吻他的脸颊。“好好看看这个小城镇吧,你的人民相信你为他们的未来和公正而战,所以作为回报,他们愿意为你献上忠诚。这就是你所质疑的,自己的选择。你也许不知道,你所制定的阵亡士兵补贴,要比兰斯全盛时期定下的每年7银币26铜子还多得多。这里的人民相信你,奥兰多公爵也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自己呢?”
窗外的天空晴朗而明亮,从劳伦斯的视角抬眼远眺可以看见东边的山脉。仿佛建筑师在设计这座建筑时就考虑到,人类的心灵承受不了多少伤痛,但有时,触手可及的美丽风景可以让迷茫的灵魂欢欣鼓舞。如果生活很艰难,那就努力活下去,终有一天受苦的灵魂会挣脱束缚,飞上云巅,尽览山河。
“也许…这说明我做得不算很糟糕?”劳伦斯自言自语般咕哝了一句,把脸转过去一点,抚弄着菲丽丝的头发,眼睛像在看窗外,又好像不是。“可我还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不然,你为什么不把我抱得更紧一点呢?”
菲丽丝感觉到了劳伦斯半遮半掩的戏谑,她不快地拍掉了劳伦斯的咸猪手,捋了捋杂草般蓬松凌乱的头发。
“知道自己不够好那就努力吧。”她顺势放开了劳伦斯,向他投去了七分无奈三分恼火的目光,“玩笑开的差不多了,继续吧。”
“玩笑”是个意义很宽泛的词,劳伦斯的玩笑并不算错,更谈不上戏弄,只是考虑到伤口还没处理完,谁都不想在鼾声如雷的地方打情骂俏,哪怕他现在的笑容很迷人。
“还要多久?”他苦笑着叹了口气。
“很快。”
不等劳伦斯问出“很快”的具体时间,菲丽丝就动手了,手腕一转让镊子避开翻开的皮肉探了进去。轻柔的动作赋予莫名的仪式感,她的微笑敛去,修长手指按在皮肤上,夹出一块细长的残片。那一瞬间,她全神贯注,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听,神情圣洁得就像资深艺术家调用全部精力和耐心雕琢阿芙洛狄忒的脸。那些碎片好像不是被她夹出来,而是自愿融化在身体里。
很疼,但没有那么疼。
几分钟后,大功告成,消毒,缝合,劳伦斯的伤口回归原本的模样,整个过程除了唐纳德的鼾声外没有一点动静。没有什么多余的互动,也没什么额外的激情。缝合完伤口后,菲丽丝就离开了,劳伦斯搜肠刮肚想找点什么理由让她陪自己多待一会,但最终欲言又止。
十分钟后他就不再纠结自己的笨拙和怯懦了,倦意和梦中的姑娘压垮了他的眼皮。普拉尔森林的阻击战已经结束,他将在睡醒后去往下一个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