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叹息道:“你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尊重,因为裳儿一直都很敬重你这个大嫂。你要的是裳儿对你绝对的服从。”

“你说你才是掌家主母,所以这个家所有的一切应该由你做主。裳儿是大归之妇,瑞儿只是她的养子。她们母子需要仰你鼻息生活,不该有任何自己的主张。”

尹氏被一语戳中心事,脸微微一红,强自辩解道:“妾身从来没有这般想过。而且这个家做主一事,也不是妾身自己要求的。”

“在鹤州时,母亲就已将中馈交给妾身打理。那时公爹和两位叔父都是将收成交到公中,用作府里支出。大妹妹既然大归,难道不该按廖家家规行事?”

如今廖家家财被查抄一空,虽说婆母在抄家之前,将金银细软收拾了一些交给舅父保管。

可那些终归只是一少部分。

以后,也是要用在一家子吃穿嚼用上。

小姑大归,她的私产也同样应该归于公中。

虽然不知道小姑的银钱放在哪儿,但她既然请得起护卫,这些时日家中也从未断过鱼肉,想必手里一定还有一大笔银子。

若是小姑没有儿子倒还罢了,瑁哥是她嫡嫡亲的侄儿,以后自是全心全意扶持瑁哥。

可如今她有了瑞儿,自然事事处处紧着那个捡来的孩子。

那她的瑁哥呢?

难道以后要让她的瑁哥,像这边关莽夫一样,住着这破败的草房,吃着那难以下咽的粗茶淡饭,以后再娶个目不识丁的村妇,过一辈子她只要一想、都觉得痛苦难捱的日子?

她如此这般算计是为了谁?

是为了她自己吗?

还不是为了瑁哥、为了他们以后的孩子?

瑁哥以后出息了,难道还会亏待自己的姑母不成?

尹氏眼圈泛红,轻声说道:“你们总是在说大妹妹对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们只看得到她的付出,那妾身呢?”

“妾身也是爹娘千疼百宠捧在手心长大的,自幼华衣美食、婢仆成群,从未吃过一天的苦。自廖家出事,流放至此,妾身可曾有过一句怨言?”

“妾身在娘家时,也是人人赞颂的才女。自六岁启蒙,妾身便跟着母亲学人情往来、打理中馈。谁见了不夸一句举止得体、知书达理?”

她低下头,拿帕子拭着眼泪,哽咽说道:“若非廖家被抄家流放,一家子凄苦无着,妾身又何必如此苦心谋划,还要被当作蝇营狗苟之辈,徒惹人生厌?”

廖东江垂着头,将脸捧在手心,一颗心像在油锅里滚过几百遍。

他已经明白了尹氏这番话的意思:在裳儿大归之后,她便将裳儿的私产视为己有。以前没有瑞儿,她自然对裳儿亲切有加。

如今有了瑞儿,尹氏自觉瑁哥的利益受到了侵害,所以才会事事处处针对她们母子。

廖家深陷皇权相争旋涡至今,皇位归属不定,廖家便未来难料、生死未卜。

一家人都在为了前程和命运打拼,尹氏却在一心一意争夺谋算大归小姑的私产……

廖东江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有些万念俱灰。

他深深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轻声说道:“是啊,你本是大家闺秀、名门千金,本该过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的生活。让你跟着我廖家流放,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着实是,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