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0 你用不用告诉她

从小到大,瞧不起都已经成为她们的习惯,你瞧不起我,那就瞧不起好了,徐建梅也在一旁冷笑,她盼望的是,哼,走着瞧,也总会有我瞧不起你的那一天,不然我徐建梅,就不是徐建梅。

冯老贵知道谭淑珍不会去大吵大闹,她在外面,甚至会把这事,表现得让人觉得,她根本就不在意,但她其实,是很在意,她会很在意地把这闷在心里,很在意地,把这当作是无名火,时不时地就拿出来,刺冯老贵一下。

他们连大吵都不会,大吵,谭淑珍都会觉得,老贵,我太看得起你了,冯老贵知道,虽然他们结婚,到女儿生出来,做夫妻也好几年了,但自己在谭淑珍心里的地位,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甚至他们干那事的时候,谭淑珍也是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躺在那里,有时候冯老贵埋头苦干了半天,谭淑珍会伸手拿过手表看看,和他说,老贵,睡觉吧,时间久了,对身体不好。

一翻身,谭淑珍就睡着了。

冯老贵觉得,不管是怎么样,今天都要把这事告诉谭淑珍,让她早有一个心理准备。

冯老贵走到了越剧团楼下,这幢楼里的大部分住户,还是老越剧团的人,剧团的人,天不亮就要起来练功,所以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特别是对那些老人。

整幢楼里,只有两三盏灯是亮的,其他一片漆黑,包括自己的房间,肯定是黑的。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越剧团的房子,几乎和婺剧团的房子是孪生兄弟,格局一模一样,只是越剧团的房子,造得比婺剧团晚了几年,所以它比婺剧团好一点的是,它的楼里有厕所和盥洗间。

每一层楼西头最头上两间,右手是集体的盥洗间,有四个水龙头,这一层楼所有人的洗脸刷牙洗衣洗菜洗碗洗锅都在这里,盥洗间的对面,是公共卫生间,不分男女,没人用的时候门都是开的,有人用的时候,进去把门销插上就可以。

这样的卫生间,你干什么都必须快,不然你蹲久了,外面就有人砰砰地敲门,有时候门口还不止一个人。

一楼门厅里的灯是黑的,冯老贵走进去,按了按开关,一点反应也没有,冯老贵抬头看看,原来不是灯坏了,而是不知道哪个缺德鬼,自己房间的灯泡坏了,跑下来,把这里的灯泡旋走了。

冯老贵摇了摇头,摸黑走上楼去,二楼楼梯口和走廊上的灯,这幢楼每一个楼梯口和走廊上的灯,不是坏了,就是没有灯泡,不然,那家伙也不用这么辛苦,跑到一楼去摘灯泡。

楼梯口和走廊的灯坏了,大家还能够忍受,一楼的灯摘走了,这家伙肯定会被人背后毒骂的,因为一楼的这盏灯,可不是只给一楼的门厅带来光明,它还照亮外面的院子,还给走进来的那条路,带去了一点光明。

冯老贵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灯,从柜子里找到一个灯泡,拿了手电和一张方凳,出门的时候,按了一下门边的另外一个开关,装在他们门框上面的一盏灯就亮了起来,把整条的走廊照亮,

这还是他们布置新房的时候,剧团的灯光兼电工帮他出的主意,走廊里的灯靠不住,他们就自己装一个,开关在房间里,关和用自己随意,用的也是自己的电费。

冯老贵下了楼,站在方凳上,一只手拿着手电,一只手举着灯泡,把灯泡插到灯头的螺口,顺时针旋着,旋了两下灯就亮了,冯老贵继续把灯泡旋紧,这才从方凳上下来,上楼。

回到房间,女儿不在,房间里静悄悄的,冯老贵拿了牙杯和脸盆,去盥洗室刷牙洗脸,洗好回来,把房间和走廊的灯都关了,站在窗前,透过窗口的纱窗朝外面看着,进来路口的路灯坏了,谭淑珍就是回来,从这里也看不到。

而谭淑珍,每天回来的时间好像越来越晚了,这个时候,她一定还在歌舞厅里。

“谭淑珍现在很火啊,我可是听说了,很多人天天去文化馆的歌舞厅,就是为了看谭淑珍。”

冯老贵想起了徐建梅说的这话,又皱了皱眉头。

他走到床边坐下来,还是决定,今天谭淑珍回来,无论如何要把这事和她说。

想到要和谭淑珍说这事,冯老贵就觉得下意识地有些害怕,头皮发紧。

冯老贵脱了外衣和裤子,在床上躺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习惯了黑暗之后,天花板和房间里的一切,都从黑暗中浮现了出来,他看到天花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块石灰,已经剥落,他看到墙上挂着的他们的结婚照,谭淑珍的脸在黑暗中,也是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