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2 一大早

向南让张向北站在这里继续吐纳,她自己走开去,走到了树的那边,继续“咿咿呀呀”。

中间是树,左边是张向北,右边是向南,向南“咿咿呀呀”的声音,好像在雾中蜿蜒穿行,漫游出去很远,又兜兜转转游回来,张向北闭着眼睛,缓慢地呼吸着,耳朵里灌满了向南的声音,他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

随着一呼一吸,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一派空明,就像一个刚刚粉刷干净的空房子,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大脑很透彻,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睡着了,连自己的鼾声都可以听到,他觉得自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再变成无数个。

有打鼾的自己,耳朵里灌满向南声音的自己,深呼吸的自己,还有一个听着捣衣声的自己,还有还有……张向北感觉自己也分不清了。

张向北出现了幻觉,他听到另一个“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接着听到向南骂了一声“死东西”,还有咯咯的笑声,张向北睁开眼睛,这才知道原来不是幻觉,是真的有另一个“咿咿呀呀”的声音。

殷桃带着两个小学员,从雾里钻了出来,殷桃朝向南说:

“我听声音就知道是你。”

向南问:“你们怎么来了?”

殷桃笑道:“是你来到了我们的地盘,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我们每天早上都在这里。”

还真是的,从后面这条小路,直直地穿过去,穿过新安路,再穿过后马路,就到了永城婺剧团的高磡,直线距离,也不过就两三百米。

剧团里现在演员多了,小学员多了,又有一种互相竞争的氛围,每天清晨起来练嗓子的人就多了起来,高磡上声音和声音追着打,拥挤不堪,殷桃干脆带着几个小学员,每天都来这江边。

四个人在树的那边一字排开,开始还老老实实,各管各“咿咿呀呀”着,接着就不老实了,不再咿呀,而是唱起了戏词,四个人也不用分配,很快就自己找到了自己的角色,这些角色,也不是一部戏里。

谭淑珍唱起了《三姐下凡》里的三姐,殷桃唱起了《西施泪》里的西施,两个小学员唱起了婺剧的入门戏,《三请梨花》里的樊梨花和《盗仙草》里的白素贞,四个人各唱各的,又互不服气,你刚唱罢我就起头,唱得好不热闹,有点飙歌的意思。

洗衣服的人已经洗好衣服,提着一桶洗净的衣服走近来,把桶放在地上,站在那里听着,张向北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

一个人唱完,另一个人刚起的时候,妇人就转头看着张向北,嘴里嘀咕着:“唱得好,唱得好,你说她们唱的好不好?”

张向北笑着点点头。

四个人互相飙了四五十分钟,殷桃突然停了下来,向南看着她,得意地说:“还来不来?”

“不来了,肚子都咕咕叫了。”殷桃叫道,“张向北,你请我们吃包子。”

张向北说好。

殷桃和两个小学员说:“彩虹桥头,快去抢位子。”

两个小学员一听,马上就跑进了雾里。

三个人朝彩虹桥那边走去,等他们走到,两个小学员已经抢到了一张桌子,两个人坐在一张凳子上,一只脚放在另外的一张凳子上,边上的人站着喝豆浆吃包子,有人想让她们把脚拿开,两个人就一起叫:

“有人啦!马上就到啦!”

声音又清脆又尖锐,别人也不好意思和两个小女孩计较。

看到向南他们到了,小学员马上把脚拿开,向南和殷桃坐了下去,还差一张凳子,殷桃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