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的推举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罗甲长宣布的推举规则很简单:七个自告奋勇的村民作为被推举人,背身对着条案,条案上七只土碗一字排开,每一只土碗对应一个被推举人。村民们则依次上前,每一个人从条案上的小口袋中拿一粒玉米,把玉米粒投进自己属意的人选身后的土碗中。
最终的结果,以每一个土碗中的玉米粒来排序,数量前四的人胜出。
选出的四人将与罗甲长一起,在许山海制定的分地框架下,负责公平、公正的把田地分到每一户手中。
“老弟,把我拉进来有什么事?”村民开始推举之后,许山海就把林宗泽拉进了黄家的客厅。
“老哥,你怎么没说一句,直接就把那两个大户杀了?”这就是许山海急冲冲把林宗泽拉进来的原因。
“哦,就这事啊?”随便找了张椅子,林宗泽一屁股坐下。
“如果不杀他们,老弟你想怎么处置?”摆了摆手,林宗泽让跟进来的弟兄们也找地方坐下。
“这两个大户,与我们作对,自然是要处置。但是,把他们的家财抄了,田地分给村民就行了,要了他们的性命,这是不是有点过了?”之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许山海连出言阻止都来不及。
“法律”、“正义”、“生命至上”等等,贯穿了许山海之前的整个人生,所有的三观也都建立在此基础上。可是,穿越过后,所遇之事却无一不让他觉得身处无法无天、视人命如草芥的世界中,这一切,无时无刻都在冲击着他的内心世界。
“老弟,我明白的意思,我也知道你是个读书人,心地善良。可是,你不知道,善良在奸人眼里不值一文。”林宗泽明白,读书人基本上都是遵从圣贤之言,满心都是“仁人教化”、“以德报怨”,许山海的反应是情理之中。
“你回头想一想,之前为了村里那些地,安捕头不惜与文员外勾连一气陷害我们,甚至害了狗毛婆娘的性命。为了那些地,蒋捕头两次带人想围剿我们,为了赶尽杀绝,连我们的村子都一把火烧光。”其实说白了,把林宗泽他们逼到造反的绝境,源头正是那些田地。
“之前你也听到那些村民说了,谁要是抢他们的地,他们就跟人拼命。现在分地给他们,每一户才能分到多少?我们为了保住村里的地,杀了十几口人,村民为了保住还没拿到手的地都打算拼命。回过头来,你再仔细想一想,假如让那些大户和他们的家人们活下来,为了几百亩地,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不能说许山海太过于书生气,也不能说他心慈手软,林宗泽只是更明白怎样才能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求生存。
“老弟,我们再退一步来说,只是我们那几十亩地,文员外、安捕头都不择手段,不单害了狗毛的婆娘,还搭上了鲍祥丰的性命。你觉得这一千多亩的地契,是大户们使了多少手段,害了多少条人命弄来的?”林宗泽指了指许山海的胸前,他知道那些地契就揣在许山海的怀里。
两人说话的同时,他们并不知道,有人为了这些田地,正披着星光,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赶路,他不甘心,不甘心这些田地落入旁人手里。
就着朦胧的星光,依稀可以辨认出,赶路之人正是久不露面的黄保长。
“老弟,别去想那么多了,经过上次蒋捕头抢粮之事,即便把地分给村民,他们也会担心。现在亲眼见到我们把蒋捕头打败,把大户杀了,村民们才会觉得,分到手的地,真正属于他们。”林宗泽起身,走到许山海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将军、小先生。”随着话音落下,罗甲长走了进来。
“推举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请两位查验。”罗甲长半弯着腰,做出恭请的手势。
客厅门外原本站着的七个被推举人,现在只剩下得到玉米粒最多的四个人,林宗泽、许山海从四人身上逐一看过去。
得票最多的是一个看起来精瘦的男子,三十岁出头,可面相要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大名叫做韩全。天生古道热肠,平日子不管村中谁家有事,他都乐于相助,这也让他在村民中拥有极好的人缘。
得票第二和第三的都是半自耕农,两人自己都有几亩田地,但是又还要向村中大户租种土地,以维持生计。虽然都不富裕,但是,每年青黄不接时,遇上村中人断粮,只要求到他们头上,哪怕是自己再难,升斗之数他们都会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