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千户冷冷一哼,道:“讲!”
周咸这才嘿嘿一笑,也不避讳夜无眠就跟在身后,指着他道:“钱千户,我总觉得此人,并不像是贼啊,说话文绉绉的。跟传闻中粗鲁的张大球,相去甚远。”
钱千户咳嗽了一声,道:“你这番言论,我从刘风那儿听起说过,但贼的模样,并无定势:颜渊如果落草,必有一半时,是复圣的样子,另一半时,是盗跖的嘴脸。你总不能逢他偶尔圣时,便说他不是个盗了。”
周咸愣了半晌,突然在马背上,朝钱千户一礼,道:“好有道理的样子,卑职竟无法反驳。钱千户的这番盗跖颜渊之论,或可在当今士林,引起广议。
卑职有个朋友,是南京兵部尚书、新晋新建伯王守仁的弟子,卑职常与其坐而论道。下次或可借此发论,以求朋辈互答,同侪相磋,必将获益良多。”
钱千户“哦”了一声,讶异道:“你居然能和王尚书的门人有所往来?这,我就得高看你一眼了。”
周咸笑道:“哈哈。国朝自仁宣以来,渐有重文轻武之趋,我等武夫,也常常以能够沾染文人士大夫的酸气为荣啊。”
钱千户讥讽道:“你沾染的是酸气吗?呵!我看,分明是一身的咸气。咸鱼都没有你咸。”
二人一阵谈笑,夜无眠却皱了皱眉,暗暗想道:“周大哥与这钱千户,看上去相处甚睦。罢了,待会儿我便不杀钱千户了,只是将他打伤,让他无暇指挥下属来追击我便是。”
再者,掌毙钱千户是容易,可周百户等一干下属,也必将被上司追责。
本着不给朋友添堵的原则,夜无眠准备留钱千户一条狗命。
一会儿的功夫,钱千户与周咸,已经换了一个话题。
周咸道:“钱千户,卑职尚有一事不明。这张大球,只不过是湘江边的一介草寇,怎会牵动镇抚使大人的注意力?
镇抚使大人将我们千户所的主力揉碎了、分头去追击岳不欺倒也罢了,可为何还要专门劳驾您,率领两百余兄弟并主要百户,来活捉张大球?莫非此贼身上,怀有重宝不成?”
钱千户回头看了夜无眠一眼,嗤笑道:“你也太高看此人了,一个打家劫舍的,能有什么宝?是妇人的亵裤、肚兜,还是农民的草鞋、粪叉?”
他环视了一圈,见四周都是锦衣卫的人,便直言道:“告诉你也无妨,镇抚使活捉张大球的真正目的,是希望从他这里获取到洛凡溪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