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神行太保惊走临清县 神机军师设伏恩州道

诗曰:

兔走乌飞疾若驰,百年世事总依稀。

累朝富贵三更梦,历代君王一局棋。

禹定九州汤受业,秦吞六国汉登基。

百年光景无多日,昼夜追欢还是迟。

话说戴宗至一处酒家,却与前面不同景色。店门敞开,挂一面幌子,外面摆了许多副座头,颇为干净。戴宗就入内来,先寻了一副靠窗边的座头坐下,高声叫道:“店小二,可有甚饭食?”小二哥见有客人,赶忙迎了来,看看戴宗一身尘仆打扮,便道:“客官,要吃些甚饭食,俺这里有大饼大肉大鱼。”戴宗打量一眼店小二,此人约摸二十来岁,长相精明,手脚麻利。看罢了才道:“肉食不要,有甚素食?”小二哥道:“客官来的不巧,素食只剩野菜汤了。”戴宗肚里寻思:“要鱼要肉都有,要菜却没有,真个奇怪。奈何腹中饥饿,这里他处又无店铺,先吃饱喝足,再议。”思罢,便道:“也不挑了,快上便是。”小二哥应声去了。不一时,大饼菜汤都上桌子。戴宗就自在那里吃喝。看看吃喝已了,又来问店小二道:“你这里遭了兵乱,外面一条街就你一家完好,却是为何?”小二哥道:“客官外地来的,我不瞒你,前一阵子来一伙蛮子,约么一千来人,就在这里驻扎,本镇百姓都被这伙蛮子杀害了,就俺这里的店主人也是个蛮子,因此免遭一难。”戴宗大惊,又问道:“这伙蛮子还在?”小二哥摆手道:“做完了孽,早走了。”戴宗这才舒口气,又问道:“不知望哪里去了?”小二哥道:“往北去了。”戴宗听罢,这才付了饭菜银子走了。

却说戴宗不疑有他,将干粮捎在身边,又来赶路,奔临清来。正出镇来不远,刚翻过两个山丘,遇见一片林子,此时正是十月底初冬天气,冷冷清清,到得丘陵之上,凭高一望,滚滚风尘,飒飒枝头,是好江山也!有诗为证:

万里烟波万里天,枝头乱舞北林边。

清风卷土浑寒意,几顷山坡几顷田。

这戴宗望见丘陵之下,一带都是青白二色旌旗,林边一字儿摆着许多营帐,认军旗上正是金兵完颜阇母的文字。戴宗见状,心下疑虑道:“这一路上,虽有屋宇,鲜有人住。方才小二说这彪人望北去了,怎地在这里遇着?或者这伙不是前者?需得打听虚实。”当下奔到林边,见一带营寨人数众多,且戒备森严。就躲在树后观望,忽听得一阵嘈杂声响动。戴宗定睛一看,只见几个金兵骑马望自己奔来。戴宗忙躲藏起来。那伙金兵就在近前停住,几个人就在这里争吵。戴宗听的真切,原来前面几个士卒是逃兵,后面几个士卒是来抓这伙逃兵的。后者就把前者团团围住。戴宗见状,暗忖道:“若救下这人,或能得些消息。”当下数过人头,从包袱里取出甲马,猛地跳将出来。那几个金兵不曾防备,俱都吓了一跳,尚来不及反应,腿上却被粘着马甲。戴宗看粘着了,喊声:“疾!”那几个金兵不知如何,双腿似不是自己的一般,自顾自飞奔起来,一发都往南去。有几个不曾躲过树杈,只把身子与树杈都撞的断了。那几个逃军见了,各自惊骇,都来跪拜戴宗。戴宗道:“先请起,甲马粘的不牢,若掉了再回来,不好应付。别做逗留,且随我走。”众逃兵感激涕零,当即随戴宗走了。

戴宗引几个逃兵都望临清走,一路上戴宗问道:“你等哪里人士?”为首的金兵道:“我等本是大金汉军部将李立麾下。”戴宗听了,心思道:“甚?李立降金了么?”片刻,又思道:“恐是同名同姓。”戴宗便来问道:“又如何在此?”那人道:“城池被破,逃命至此,又遇着完颜阇母一军,本以为有了靠山,然完颜阇母却道:“皆因你等汉人不用心尽力,才使我大金雄师如此这般。”于是就着人看守我等,说待回去之后,军法从事。我等怕丢了性命,才不顾一切的跑路。方才以为必死了,万幸神人相救。”戴宗听了,便道:“既如此,你等不妨自去,我这里还有要事去办,不能同行。”几人闻言,不敢反驳,当即谢了救命之恩,纷纷四散去了。

戴宗见走了众人,又使起神行法来,不日便到临清。早有小校报知朱武,朱武忙引众人来迎戴宗。两边行礼已了,都到大帐内说话。帐内李应、李俊两个却在上首,李俊问道:“卢元帅那边如何?”戴宗就把备细说了,又道:“幸赖吴军师妙计,见今正与金国大军于真定府前抵敌。卢元帅不知这里备细,特来询问。”李俊又道:“这里一路北上,可收复恩州、冀州、深州三个,便可与元帅大军会合。”李应道:“曾遇见两拨金军,皆是一击即溃,大半都是汉军,恐是刘彦宗一军。”戴宗闻言,才道:“方才来的路上,探知李立已然降金,不知真假?”李应道:“李立一直在我麾下,如何降金?”当下唤过李立来。李立听令得来,听得戴宗所言,便道:“荒唐,定是同名同姓的杂种,却辱了我的威名!”众人闻言,有笑的,有劝的,好不欢快,此事这才作罢。当下商议对策,朱武道:“见今先取恩州,再做商议。”众人认理,当夜歇息无话,次日天明,拔寨都起,直奔恩州而来。

小主,

却说恩州守将名唤姚蟠,本是大宋将军,被金军俘虏,投降大金,做了转路先锋。手下有个谋士,名唤郝伸,亦是如此。这二人率本部军马并八千汉军当先驻扎恩州,两个自在思量军务,郝伸道:“将军,闻报宋军已出北京大名府,兵马人数不详。如今阻住前路,怎地前进?”姚蟠道:“刘都统催促的紧,若止步不前,必受责罚,还需想个对策才是。”正说之间,忽有小校来报:“宋起大军到此,距不过三十里远近。”二人闻报,心中各自思量。郝伸问道:“来者多少兵马?”小校道:“约么五万之上。”姚蟠大惊,忙来问计。郝伸献策道:“将军莫慌,宋军远来疲惫,我等可趁其立足未稳,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姚蟠思考片刻,觉得有理,便点齐人马,出城迎战。

当下姚蟠、郝伸两个引军出城,正抵住宋军,两军对阵,姚蟠道:“那个将军愿先出马?”左右一个裨将道:“小将愿往!”言毕,舞刀拍马出阵。对阵里李应看的真切,亦问道:“哪个兄弟愿领此功?”有解宝道:“看小弟领功!”当即提了钢叉,大跨步来。两个就在垓心争斗,斗不到五七合,解宝卖个破绽,拔步便走。那裨将见状,便纵马来追。解宝听马蹄声较近,当即回身便刺。那牙将马上功夫不差,使个镫里藏身躲了。解宝见没了人影,不管不顾,来刺马身。那马肚被刺一叉,流血便倒。那裨将就被压在马下,解宝跃过马头,看准裨将咽喉,一击毙命。姚蟠见状,又道:“还有谁能擒杀这厮?”郝伸道:“将军莫恼,我有一计,可破敌军。”姚蟠道:“速速道来。”郝伸就把计谋说了。姚蟠大喜,就鸣金收兵,纷纷回马便走。朱武见状,忙喊道:“休走了敌将!”一声令下,宋兵如潮水般涌向金军。李应一马当先,追出三五里远近,正酣战时,忽听得刺斜里闹将起来。正是郝伸领一支奇兵包抄其后,宋军顿时大乱。姚蟠见状,引军翻杀回来。朱武不慌不忙,左指右挥,抵住金军。李应亦抵住姚蟠厮杀。两个就在乱军阵里争斗,看看战到二十合之上,李应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姚蟠思量:“方才便用此招,怎会再上当?”却不去追,翻身来杀宋军。李应见了,暗忖道:“这厮不追我,却知俺有暗器么?”无奈,只得回身再战姚蟠。

朱武见时机已到,忙教凌振施放号炮。只听得三通炮响,李俊引一伙步兵从刺斜涌出,宋军士气大振,杀声震天。郝伸见势不妙,企图逃脱,却被项充、李衮拦住去路。两个手搦团牌,引五百团牌兵围上,就把姚蟠生擒活捉。姚蟠见没了郝伸,不敢再战,回马便走。正逃至恩州城下,却见一军抵住归路。为首乃是武松,左右孔明、孔亮。这三人引步兵到此,一路如砍瓜切菜一般,无人敢挡。姚蟠大惊,不敢回城,只得弃城而走。武松见敌将要走,舞戒刀便投,只见得投不中,武松心中叹道:“早知也学些投技了,也不会这般走了敌将。”无奈,姚蟠走得远了。便回身截杀剩余金军。城楼上守将看的真切,有牙将道:“大半兵马都折在城外,见今将军自走了,我等如何守备,不如各自逃命去罢。”众人听的心惊胆战,不敢逗留,纷纷逃命去了。李应等大军到了城下,早不见一个守军,却有百姓来开城门,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以此李应顺利攻破恩州,一面出榜安民,一面商议军务,搬弄粮草,不在话下。

待一切妥当,朱武进言道:“哥哥,项充李衮二人擒得敌将郝伸,不知如何处置?”李应、李俊两个头领也不知如何,就来问朱武道:“军师可有妥善处置?”朱武道:“依我看,放他回去最好。”当下有鲍旭道:“军师此言不妥,若这人留着无用,杀了便是,如何放虎归山?”朱武道:“贤弟谬矣,想来金国这一支军队都是汉人,先后降辽、降金,应思故里,若我等以礼相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若有投靠我军,也不失一大好处。”李应道:“见得也是。”李俊劝道:“且先看这人如何,再作商议可也。”众人认理,当下缚郝伸到此。郝伸见了众英雄,忙来磕头认罪。李应道:“你等本是汉人,如何做了金国走狗?”郝伸道:“实不相瞒,我等失守城池,只恐朝廷怪罪,怎敢回国?于路上迷茫,不知进退,后被金人所擒,为保活口,只得屈身事贼。”李俊道:“如今天兵至此,怎不见相投,却还要来打我等?”郝伸闻言,又来磕头道:“将军容禀,我城中大半都是那金国汉军都统制刘彦宗的兵马,被看的紧,怎能轻易投降。”李应道:“既如此,可否降宋?”郝伸道:“我等本就是大宋的人,如今天兵已至,怎不投降?”李应道:“便好,我且放你回去,你就暗地里招降所在汉人,算你大功一件。”郝伸忙来谢恩,道:“多谢将军信任,我必不负所托。”说定已了,当下放走郝伸。待郝伸走后,武松问道:“我看此人一脸奸相,不似好人,定不能信。”朱武笑道:“信与不信另当别论,且看后来如何便知。”当下又来商议进军之事,不必絮繁。

却说郝伸引许多败军逃回冀州,来至衙前,却见姚蟠正与当地守将诉苦。这冀州守将唤作吴孝民,本是大宋一介文官,后来被金人所俘,归降后做了将军,统领一军。此人却不知战,长做粮草看护转运之职。见今听姚蟠说宋军怎地怎地厉害,心中大骇。当时郝伸拜见了二人,姚蟠问道:“你怎地活着回来?”郝伸道:“多亏小人机敏,又把额头磕破,才放小人回来。”于是就把备细说了。吴孝民闻言,乃道:“不妨就投降便好,我这里怎敌他一击?”姚蟠道:“谁也不想死,否则也不会降金,只是这大半都是刘彦宗的兵马,明里俺们是个将军,暗里狗屁不是,咱怎能做主?”吴孝民道:“刘彦宗远在千里,这里不过哪些裨将掌兵,若除之,便群狼无首,到时便可归宋。”郝伸眼珠一转,献计道:“吴将军所言既当,正是此理。我有一计,可除去这伙牙将。”姚蟠忙问何计。郝伸附在二人耳边低语几句,姚蟠、吴孝民听得连连点头。正是:反间计轻易施展,诈降谋紧随其后。不知郝伸要用何计,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