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管心头相当期待,也相当好奇。
余琛却也硬生生按捺住了那股冲动。
毕竟这地儿乃是大日圣地,还是已经覆灭的大日圣地。
只要堂堂圣地一朝覆灭的消息一传出去,这远东必然会成为整个东荒瞩目的焦点。
无论是其余七圣八家,还是天机阁,亦或是正在复苏的古老万族们,都将投来目光。
而本来饕餮杀进扶桑就已经是众所周知,要是让人看到同饕餮关系匪浅的判官也在圣地遗址转悠。
那恐怕圣地覆灭这锅,直接就落他身上。
风紧扯呼,风紧扯呼。
转身就走。
跨越千山万水,达到一处传送节点,在东窗事发前,一路跳转,回到了天葬渊上。
大门一关,万事无关。
回到屋里,方才将度人经打开来。
那浓郁金光,好似要将整个房间都染成黄金之色,遍地生辉!
然后,在这般茫茫金光中,余琛的意识,逐渐……溃散。
明明人还在那里,但双目之中,已再也没有丝毫神智。
就好似他的魂魄,早已出窍而去,奔向茫茫远方。
——实际如此。
余琛的魂魄,在那浩荡的金光中,离体而出,飞向冥冥。
他看到了,一天没有起始也没有尽头的浩荡长河,奔腾无穷万里,横亘在一片冥冥虚无之中。
而这条无尽的茫茫长河中,竟映照余琛自个儿的身影。
或者说,不只是他。
还有玄天罡,古神饕餮,三足金乌,空悬神主,大日圣地覆灭的人们,上京的人们,东荒大地的人们,余琛见过地,没见过地,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在这茫茫长河之中,一一浮现。
每一滴河水中,都包含一个完成的世界,但那世界里,一切都静止不动。
而每一滴河水中的世界,又有所细微的变化,所以连贯起来看,就好似连环画一般,动了起来。
于是……随着河流奔涌,时光方才流转。
有了变化,有了发展,有了……时间。
那一刻,几乎不言自明。
余琛便明白过来。
这位于冥冥之中的浩荡长河,其名……岁月光阴。
光阴长河,记载了天地宇宙洪荒自有史以来,所有的一切变迁。
大到天翻地覆,小到柴米油盐,任何生灵,天地万物,皆在其中。
有时间,方才有变化,有变化,方才有“生死”。
而明悟这一点后,余琛在那岁月长河之中,惊鸿一瞥,一幕幕画面,落入眼中。
从饕餮与金乌之战,到大日圣地的覆灭,到那扶桑圣土,一个书生模样的身影同金乌秘谈……
但就像是马上看花,一闪而过,看不真切。
紧接着,一股莫名的力量,从那光阴长河的源头传来,拉动余琛的灵魂穿梭而去。
显然,这二品遗愿的奖励,并非是让他窥探这茫茫光阴长河就够了。
唰!
一瞬间,余琛的魂魄被那股力量牵引,向着那无所尽头的光阴长河的源头,奔涌而去!
一路之上,无数波澜壮阔的恢宏图卷,从余琛眼前闪烁而过!
有七圣八家,凌驾天穹,镇压天地;有天机阁阵列东荒,监察天下;有江河断流,天崩地裂;有恐怖战争,从宇内打到宇外;有巍峨神秘的身影,凌驾诸天;有无比繁荣的盛世,其乐融融……
就像是看那倒放的录影一样,天地变迁,在余琛眼中闪过。
然后。
破灭!
到了某一个时间节点,一切都好似破灭了一般!
天上地下,无尽漆黑!
再往前看去,是更加恐怖,更加浩荡的可怕战争!
天上有金云密布,云上天兵肃整,地下轮回浩荡,鬼神狰狞,人间大能如海,飞天遁地……一场恐怖乱战,为之爆发!
杀得昏天黑地,杀得日月无光,杀得山河倒灌,杀得天地崩碎!
——因为余琛观看的顺序,乃是由后到前,所以可以很清楚地推测,这恐怖的一战,就是导致那无尽的破灭的原因。
随着那股力量的牵引,余琛的视野不可控制地继续往前看去。
看到了那天穹之上的茫茫殿宇,宝光环绕的诸天神佛;看到了鼎盛至极的阴曹地府,六道轮回;看到了茫茫古神,看到了宏伟人间……
甚至,他还在那诸天神佛中,看到了那个年轻人——那个在阎魔圣地出现年轻人,在那天上宫庭,闲庭信步,玩世不恭。
不仅如此,还有……酆都。
那个头戴十二旒冕,身着黑金帝袍的伟岸身影。
然后,那股牵引的力量,再度迸发,让余琛看得更加模糊。
他只见天庭地府随时间的倒流而消失,万千众生从有到无,地火水风化作阴阳,再由阴阳化作那滚滚混沌,先天古神从壮年到幼稚,最后归于虚无……
一切,终于停滞!
而他,也看到了。
——光阴长河的起源,那一片无垠的,茫茫的,无尽的混沌。
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没有阴阳,没有任何事物,唯……一片虚无。
然后,那股恐怖的牵引的力量,将他的魂魄,瞬间拉进那一片混沌。
余琛茫然。
他抬头四望,周遭混沌一片,清浊未分,阴阳相合,一切都是静止,一切都是亘古。
虚无茫茫。
他的灵魂,被那股力量带到这天地诞生之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当他来到这茫茫混沌时,那股力量便消散了去一丝不存。
管杀不管埋,就给他扔在这儿,什么都不管了。
但尽管如此,余琛心头却是明白。
这应当就是那二品遗愿的奖励。
只不过……他还没发现个中奥妙才是。
于是,干脆盘膝坐下来,观察着茫茫一片的混沌,试图找到任何一点儿蛛丝马迹。
只可惜……一无所获。
余琛的神魂,被落在这茫茫混沌,无法脱离,动弹不得。
混沌无岁月,千万年和一瞬,没有区别。
但对于余琛来说,当一开始的好奇和冲动磨灭以后,他所感受到的是无穷的孤独和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