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牛的日常也一如既往地简单。
它喜欢和老君待在一起,喜欢听老君用八卦炉烧火的声音,喜欢看金银二童因为一些小事儿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被老君一人一个暴栗打得泪眼婆娑,它还喜欢喜欢老君坐在它的背上,慢悠悠地走……
它真切希望,如此简单的生活,直到永远。
但,天不遂人愿,也不遂牛愿。
某一天,老君在八卦炉烧火,似在炼制什么那样,具体是什么,神牛并不清楚,它也并不关心,它只是听着那轰隆作响的声音,便感到安心。
可某一刻,它听到了“声音”。
或许用声音来形容,并不贴切,但就是有那么一个声音,毫无缘由地回想在神牛的脑海里。
似低吟,似诉说,似命令,似咆哮!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好似无穷无尽的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神牛的神薹一瞬间被那股声音所占据。
它疯了。
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失去了控制的能力,鬼使神差一般,站起身来,鼻息喷吐出无穷无尽的火焰洪流,朝老君走过去。
后面的事儿,就简单了。
本就因为漫长的锻造而精疲力竭的太上老君,毫无防备之下被他的两名弟子和一尊坐骑夺了诸多宝物,悍然偷袭。
身死道消。
后来,那个声音又在神牛耳边响起来。
他们打翻了八卦炉,带走了补天石,燃烧了整个八景宫,漫无目的地在天上地下游荡。
直到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让他们遁出三界,逃去域外,让补天石永远不要回到三界之中。
神牛和金银二童照做了。
他们来到域外,占据了一块破碎的人界残骸。
后来古仙一脉知晓了此事,主动找过来,说他们在三界已无立足之地,不如投身古仙一脉。
原本说来,金银二童和神牛哪怕莫名其妙地背叛了太上老君,本不可能与古仙同流合污。
但那个时候,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他们再一次好似化作了提线傀儡,那般做了。
于是,曾经太上老君的座下弟子和坐骑,变成了古仙一脉三十六洲之一的九景洲。
日子,就那般一年又一年过去。
无论是神牛,还是那金银二童,都丝毫未曾为弑师弑主之事感到半点儿愧疚。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某一年,某一天,某一刻。
神牛突然一个激灵。
浑身上下,冷汗淋漓!
清醒过来!
他回想起当初自个儿和那金银二童所犯下的罪孽,神智近乎崩溃!
他找到金银二童,歇斯底里诉说一切,诉说他们所犯下的罪孽。
但那俩却丝毫不以为意,似乎并未“清醒”过来。
不仅不听,反而合力将神牛杀死,剔除血肉,拆下它的骨骼,生生炼化成那炼生大阵的骨架,为其提供能源。
神牛含恨而去,却对曾犯下的罪孽而无法释怀。
留下执念来。
但随着时光岁月的过去,他的魂魄逐渐被天地所磨灭,即将烟消云散之时,余琛到来,阴差阳错之下,度人经唤醒了最后一缕残魂。
而度人经上,烟熏灰字浮现出来。
【二品宏愿】
【弥天大错】
【时限∶无】
【事毕有赏】
“呼……”
走马灯看罢,余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眉头紧紧皱起来。
先前看了太上老君的走马灯以后,他便产生过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
明明跟随了太上老君无数岁月的金银二童和坐骑神牛,怎么就突然一言不发反叛了?
余琛一开始猜测他们可能是早有预谋。
但如今方才真正知晓,并非如此。
一切恶孽的源头,都是源于神牛听到的那个“声音”。
那个在他们的脑海中的声音,改变了他们的认知和神智,让他们弑师杀主,背叛三界。
可那个声音……究竟是什么?
能仅凭声音便让金银二童和坐骑神牛瞬间好似提线木偶?
古仙?
还是别的什么存在?
不知为何,余琛的脑海里,突然想起来一件看似并不相关的事儿。
罗酆山上,酆都帝冕,那位酆都大帝最后对他说的话。
——古仙背后,还有什么莫名的“存在”。
难不成……是“祂”?
从太上老君残破的走马灯里,余琛知晓了——他即将炼成的事物,乃是足以完全改变人道与古仙的格局。
所以,那个古仙背后的“祂”害怕了,方才从中捣乱,破坏太上老君的炼制?
思绪在余琛的脑海中翻涌,但说一千道一万,也只不过是猜测而已。
线索太少,难以得出结论来。
他便晃了晃脑袋,暂时将这无数乱麻一般的疑问搁置下来。
而随着遗愿的托付,神牛的残魂被度人经摄去,去到了那黄泉河畔。
与此同时,那白玉一般的神牛骨骼,化作齑粉,灰飞烟灭。
黄泉河畔,神牛残魂抵达,太上老君的残魂,也在那处。
至于这曾经的主仆二人相见会是如何一番景象,余琛便没有再窥探了。
他收回念头,从天而降,降落到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