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觉得……皇上您变了。”

朱厚熜诧异,“哪里变了?”

黄锦迟疑了下,实话实说:“记得当初刚进京那会儿,皇上兢兢业业,日夜不辍,一边应付杨廷和、皇太后,维系君臣和睦,一边刻苦处理政务,时常深夜才休息……”

连着说了好多好,黄锦情绪逐渐低落。

“后来,李青来了,皇上更好了,大礼议之后,皇上龙威更隆,还是那般勤政,想的却多了。”

“事至今日,皇上绝对称得上天命所归,可却没有当初稳重、心细了,甚至……”黄锦迟疑了下,见主子面色沉静,并无愠怒之色,一咬牙,道,“皇上您现在越来越像武宗了。”

“武宗?”

朱厚熜嗤笑道,“你是想说朕越来越不稳重,跟武宗似的喜欢胡来?”

黄锦闷闷点头。

朱厚熜没发怒,却也苦楚。

“李青太超凡脱俗了,与之相比,朕却多有不如。”朱厚熜叹道,“昔日,朕还是世子时,闻听武宗之举,便觉不可理喻。虽不敢言,但也常常偷偷作想,若朕是皇帝,绝不会如他这般……后来啊,朕还真做了皇帝。”

朱厚熜怔怔出神,“继位之初,朕一切与武宗反着来,礼贤下士,勤于政务……虽有悍臣杨廷和的原因,可朕却也想促成君臣和睦,相得益彰的美谈。然,事实证明,是朕太天真了。”

“大明轶闻录之中,有句话叫‘为帝者,常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大公’,说的就是最初的朕。”朱厚熜苦涩道,“朕礼贤下士,与群臣和睦相处,本质上,就是为了让他们好好做事,这何尝不是私心?”

黄锦说道:“若这是私心,那也是天下间最好的私心。”

“你还是不明白……”朱厚熜轻轻摇头,“这是朕的私心,你心向朕,你才这般认为,他们却不这么想,更不愿明白,也没人明白。”

“只有李青明白。以前,朕也不明白,后来朕明白了。”朱厚熜苦笑,“只可惜啊,朕虽明白,却难改,李青亦然。”

黄锦闷闷道:“奴婢以为……李青不是。”

“他不是?”朱厚熜笑了,“他可太是了。”

黄锦张了张嘴,没敢辩驳。

朱厚熜幽幽道:“朕既要又要,他李青何尝不是?

不同在于,朕的私心比群臣私心高尚,李青的私心比朕的还要高尚。其实都是私心,只是高度不同而已。”

“李青他太高尚了,高尚到可以不在乎皇权,甚至不在乎大明江山社稷,可朕不行,朕是大明皇帝,朕姓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