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安西都护府就建设在西州城内,西州原本是高昌城,只不过高昌已不在了,这里已成了大唐的西州。
此地距离长安,八千一百五十里。
在高昌原本的王宫前,这里建设了一座官邸,官邸的门匾上写着五个字。
一个穿着草鞋的年轻人,模样看着二十岁有余,他蓝色的眼眸望着那五个字,念道:“安西都护府。”
护卫在这处都护府外的人,是唐人。
这个年轻人有着淡黄色又卷起的头发,他行礼道:“我来见裴都护。”
唐人护卫听到话语声便入官邸禀报。
这是裴行俭在西域的第三年,他穿着蓝色的粗布衣裳,头上裹着布巾,神色凝重地看着地图。
“裴都护,有人求见。”
听到护卫的禀报,裴行俭见到了站在官邸外的人,低声道:“让他进来吧。”
“喏。”
那西域人走入这处官邸,他是裴行俭少有的西域朋友,两人是在天山脚下结识的。
当时裴行俭正在杀敌,便见到了这个人,那时候他坐在天山脚下,盘腿而坐面色虔诚。
裴行俭道:“你一定要在这里等着玄奘回来吗?”
“是的。”
这位来见裴都护府的西域和尚叫作白方,是龟兹阿奢理儿寺的高僧鞠多的弟子。
当年玄奘在龟兹与诸多高僧有过一场辩论,那时候起他得到了白方这个名字。
这个应该是法号,乃是玄奘给他的名字。
唐军拿下龟兹与天山之后,关于玄奘在西域的传闻就越来越多了。
裴行俭低声道:“听说玄奘在天竺得到了天竺王的礼遇,说不定他不会回来了。”
白方念了一声佛号,盘腿而坐道:“他会回来的。”
白方的关中话说得很好,一头黄发卷曲的长发又有着蓝色的眼眸的人还能说着一口流利的关中话,与他谈话裴行俭总觉得不舒服。
“水快烧干了。”
听到白方的提醒,裴行俭这才拿起一旁的水壶,倒上一碗茶水,又道:“关中送来的茶叶,你也喝一口?”
白方恭敬地接过茶碗,道:“上一次喝茶,还是高昌王所赐,那时候茶叶一两价值三头羊,半头骆驼,现如今唐人来了,茶叶没有当初昂贵了。”
“现在的一两茶叶依旧很贵。”
白方回道:“一两茶叶一头羊。”
裴行俭饮下一口茶水,看着地图沉默不语。
白方接着道:“听说裴都护要重建交河城?”
“是啊,已召集了不少降兵建设交河城。”
其实安西都护府很简陋,并不像宫殿,只是一座稍大的房子,白方又念了一声佛号,继续道:“都护是想要让交河城的旧人回来?”
裴行俭狐疑地看着对方,在西域任职都护需要做的事有很多,多数事都是崇文馆的人所带来的太子政令。
不仅仅要建设交河城,还要建设北庭都护府,在葱岭以北建设碎叶城。
这些工事可能要持续数年,裴行俭觉得假以时日就算回到了长安,这些事也要由后继任的都护继续主持建设。
白方站得笔直,一手端着陶碗,碗中是有些烫口的茶水,他目视地图,低声道:“听闻现在的唐皇太子喜欢在西域建设城池,唐皇信任太子,也就放任太子在西域的建设了。”
裴行俭面色不悦地道:“你再敢议论陛下与太子,我现在就砍了你。”
在安西都护府杀一个西域人很容易,甚至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白方笑着道:“玄奘说过生死不过一念之间,生死不重要。”
裴行俭沉声道:“你是个无礼的人。”
“西域人应该对天可汗心怀感激,这是对的,天可汗希望西域人安居乐业。”
白方依旧一手稳稳地端着碗,又道:“当初大唐的太子让吐谷浑人修建河西走廊,给了吐谷浑人肥皂,让吐谷浑人能够用肥皂换取战马与羊群,让他们可以继续放牧。”
“那时候我觉得太子是一个十分仁慈的人,他会将吐谷浑人当作人看,而不是像历代的西域国王,并不将人当作人看,如果唐人能够继续将西域人当作人来看待,我往后愿用一生光阴,为大唐太子祈福。”
裴行俭低声道:“以前也有一个天竺的僧人为太子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