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队兵马,裴行俭匆匆回到了安西都护府。
将马儿拴在城门前,裴行俭又见到了白方。
走入城中,裴行俭不耐烦道:“你怎么还跟着某家。”
白方道:“何时放了玄奘?”
裴行俭的脚步很快,靴子踩在坑洼的地面上还能踩起一些尘土,又道:“你都与他们划清了界限,你还在乎玄奘的死活?”
白方道:“他给了我名字。”
走到了都护府门前,裴行俭拿起一个水瓢,从缸中捞起一些水道:“你还是戴罪之身,不去好好修城若再跟着某家,别怪我不客气。”
“裴都护说笑了,在下问几句话就走。”
裴行俭在西域的朋友不多,白方心中明白,裴行俭不在乎玄奘的死活,但他在乎朋友。
裴行俭将水缸重新盖起来,打了一个嗝,走入昏暗的都护府。
白方跟在后方道:“现在的中原应该是冬季了?”
“嗯,快入冬了。”
白方接着道:“朝中决定用粟特人?”
裴行俭脱下了靴子,赤着脚盘腿而坐,又拍了拍身上的沙尘,回道:“消息来回没有这么快。”
白方了然道:“长安真的很漂亮吗?”
“不漂亮。”
“长安的人很漂亮吗?”
“与你何干?”
“我想去长安。”
“你杀人了。”
“我杀的是该死的人。”
“给你五年的刑罚算是轻的了,朝中过问下来某家说不定还要担罪,你这人怎这般不要脸。”
白方又坚定道:“我会去长安的。”
裴行俭不悦道:“如今,长安的粮食贵,你这样的人去长安会饿死的。”
“那又何妨。”
裴行俭踹了他一脚,骂道:“娘的,问完了就滚。”
白方被踹得险些栽倒,他又追问道:“我想把寺庙当作学舍,给西域的孩子教书,教授他们儒家经典。”
裴行俭接过守卫递来的一只烤羊腿,正在撕咬着。
“裴都护,我近来跟着崇文馆的人读书,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在你们中原既需要儒家的礼义廉耻来教化人,甚至可以用礼义廉耻来判断一个的人好坏,可为何崇文馆的人说中原人很长一段时间却将儒家当成评判的标准。”
他又道:“他们说,治理西域需要有和平的环境,还需要有足够的粮食与钱财来稳定,如此一来就算是遇到外敌,西域人也能被号召起来,为保卫西域出力,如果西域人没有得到安定就会再次作乱。”
“这与儒家的礼义廉耻当真有关吗?那么我白方还需要学儒家吗?假设人们不要儒家的教化,那么儒家又成了什么呢?”
裴行俭咀嚼了良久,目光木然,他已经很久没有看书了,出征西域以来一直学着怎么杀敌,任职都护以来想着怎么让别人也不杀人。
现在想着怎么样才能杀光所有人,好让自己有片刻的清闲。
白方还是知道好歹的,见裴都护的神色不好,他急忙行礼离开。
裴行俭哪里听说过这些话,更不想听。
白方这种不要脸的人谈论儒家经典,还口口声声说礼义廉耻,这种人就该被吊死在沙州的佛洞前,让他跟佛去辩经去。
裴行俭暗骂了一句,道:“都有病。”
走在西州城内,白方又去了崇文馆,向这里的人讨教学问,他们的学识都是白方以前都没有经历过的。
如果可以,白方希望让所有西域人都学儒家典籍。
崇文馆的学识很现实,现实到白方每天都来学,他们说想要西域稳定就需要让贸易稳定,唐人治理的西域要公正且稳定,一个不公正不稳定的西域是没有人守护的。
让西域人说中原话,写中原的文字,从而在这里扎下根基,崇文馆的人说人生来是没有记忆的,是没有来生的,而教授学识并且延续学识的是那些寿命有限的人,除了人就只有人,再无其他。
现在,白方很讨厌在这里走动的白衣胡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