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代家园灭至极,
樊老面定希望地。
进入樊老面馆之后,整个气氛就更加尴尬了。陆一鸣迟迟不肯开口,江邱这么大大咧咧的性格也难以启齿。当然最后还是陆一鸣这个主心骨发话了,他说道:“老伯,您的面馆历经四代传承,想必口味应该非常不错吧?”
樊老面心领神会,客气地说道:“哎哟哟,老头儿年纪大了,招待不周,各位大人还没吃饭呢吧?我们这就准备。家后边就有菜园子,托伙计照看着呢,不过还是会慢一些,您各位稍等。”
却看见陆一鸣摆手拦下了正要出去的樊老面,陆一鸣说道:“让奶奶带着孩子们去摘菜吧。”不用任何解释,樊老面只能听从陆一鸣的安排。江邱几人自然明白陆一鸣的用意,黄龙寺村的惨剧迟早是要告诉他们的,让孩子们慢慢接受吧。
樊老面的儿子和儿媳准备和面烧火做饭菜,也被陆一鸣拦了下来。整个村子除了这家巧合之下离开,剩余的无一幸免。这样的打击恐怕樊老面难以承受,还是需要他的孩子们照顾。
孩子们和奶奶离开之后,陆一鸣缓缓开口说道:“老伯,我们来自兑字大陆与你们坤字大陆组建的盟军。就在您离家这一个月,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去的方向应该是东南沿海吧?”
得到了樊老面的肯定之后,陆一鸣接着说道:“嗯,因为只有那个方向,这些天是安全的。坤字大陆领主城和坤字门开战了,艮字军乘虚而入,你们离家这一个月,半个坤字大陆都乱成了一锅粥。
很多人、很多村子都在这场战争中遭难,黄龙寺村没能幸免。唯一好的消息是,这场大战已经结束,我们同盟军就是在负责各处的战后重建。黄龙寺村……除了您家,我们还没有发现任何幸存者……”
当初在兑字大陆平安镇之灾中,陆一鸣已经目睹过比这里还要惨的情况,可同时他也更能想象,整个村子的覆灭对樊老面的冲击会有多大。陆一鸣说完之后,樊老面的儿媳紧紧地抓着丈夫的手。在这些出席见面的大人物面前极力克制,可是泪水还是不停地从紧咬的嘴唇前滑落。
共情能力强又心软的锦付付也躲在伊在望的身后,回避着其他人的眼神。樊老面的眉头皱了又皱,仿佛是一次次地确认自己刚才听到的噩耗,又一次次地无法相信。樊老面问道:“大人……一个都没活下来吗?一个都没有吗?啊?”
陆一鸣已经无法直视他那张满布皱纹的脸了,陆一鸣低着头说道:“没有发现生还者。但有没有逃生出去的,我们还不能确认,如果您对每家人都了解,我们可以找找村里的记载,核查一遍。不过……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几天,只能先让他们入土为安。不过……”
陆一鸣看了江邱一眼,算是感谢她提出的要求,陆一鸣接着说道:“不过每家每户的尸体数量我们都记录了下来,但是很多细节实在是没有时间去登记了。”
这话说完之后,整个面馆又陷入了长长的沉默。樊老面的儿子紧盯着父亲,生怕他扛不住这样的打击。终于,樊老面一次次用力捶击自己的胸口,颤抖的嘴里只有愈发沉重的呼吸声。樊老面的儿子一手拉着妻子,另一只手按下了父亲的拳头。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天已经黑透了,士兵们在村子中架设了照明的火把。在得到江邱的允许之后,也端了几盏火烛进来。樊老面虚弱地念叨着:“我是每个人都认识,刚出生的娃娃我也认识……要是人死了没有墓碑,没个名字,下去阎王爷不认他们怎么办?...”
陆一鸣安慰道:“按照我们的记录,一家人埋在一起,立一个合碑是能做到的。”可紧接着他又听到老头儿说:“但要是……要是每个人都对上了名字,那就真的死绝啦……呜呜呜,那可怎么办啊?真就死绝啦……”
这一刻陆一鸣明白了老人的担忧,同时也注意到就连江邱都被这单纯的善良所打动,用力咽着口水,来阻止自己流泪。只要没有把死者和人命一一对应上,樊老面守在这里,就算是欺骗自己,他也心存希望。说不定哪一天,就有一个、就有一些幸存者们找回到家里来了。可如果真的能确定每个人的身份,那这份希望就彻底破灭了。
锦付付用力抽泣的几声,实则是为了清一下嗓子,她擦掉的眼泪很快又流了出来。锦付付来到陆一鸣面前,对他说道:“陆师兄,你刚才不想选黄龙寺村做重建点,是不是这个原因?”
看见包括陆一鸣自己在内的几人都疑惑盯着自己,锦付付接着说道:“因为刚才,黄龙寺村是断了根的,是没有希望的。重建在这里,所有来的人都没有归属,留给他们的只有悲伤,是不是这样?”
听锦付付这么一说,陆一鸣逐渐理解了自己的情绪,确实和锦付付想的一样。锦付付说道:“樊老伯伯需要的也是希望,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是这样。”心结一旦打开,前方的道路就自然明朗了。
江邱也站起来看着陆一鸣,微笑着等他下决定。陆一鸣起身来到樊老面的面前,躬身行礼。虽然有点吓着老头儿了,可樊老面身心俱疲,也没得推让。陆一鸣说道:“老伯,晚辈有个请求,希望您能答应。
这次坤字大陆之战,与黄龙寺村有同样遭遇的村落还有很多,肯定会有一些幸存者。我们想要修整黄龙寺村,给幸存者们安一个新家。您现在是在村子中辈分最高的人了,希望您能同意。重建黄龙寺村,守住樊老面馆,将来无论是本村的,还是其他地方投奔过来的人。希望您都可以给他们做碗面吃,收留他们。帮他们在这里立足,再一起为更多的人提供帮助。这里不是难民营,是希望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