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没问题”
艾佳青看了李学武好几秒钟,这才微微一笑,点头道:“可以谈”。
“那就开诚布公,坦诚一些”
李学武等李怀德和景玉农落座长条沙发后,坐在了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他很喜欢这个位置,从心理学角度上考虑,不会在谈判中过于僵持和偏激。
选择单人沙发,又明确告知了对方,今天谈判的主角是他。
李怀德和景玉农倒是很放心,坐下后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听着。
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讲什么繁文缛节,大家都是为了钱来的,就做个俗人吧。
“我要知道贵方这一次的行动目标,所有的”
李学武强调了一句,又认真地看着艾佳青说道:“这是合作的基础”。
“合作,是要对等的”
艾佳青扫了一眼李怀德和景玉农,端起茶杯缓缓地说道:“看来轧钢厂还是很有实力的”。
李学武眼眸动了动,没有立即接她的话茬,而是整理了一下夹克衫,坐直了身子,这才看着她说道:“轧钢厂的钱有很多,但没有一分是多余的”。
“……”
艾佳青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眸低垂,放下杯子,道:“你们在东方时代银行的钱,不够入场券的”。
“那还得看节目精不精彩呢”
李学武态度很是认真地说道:“如果很精彩,那就值得投入,入场券而已”。
“那不如说一说,你们能拿得出多少”
艾佳青亦是坐直了身子,看着李学武挑了挑眉毛,似有为难,也带着期许。
李学武看了看她,缓了十几秒,这才说道:“所有贸易项目和三产工厂,东方时代银行愿意提供抵押贷款……”
话说到这里,艾佳青的目光微微一动,她知道李学武跟港城新崛起的东方系娄氏有关系,没想到关系这么深。
以内地的产业在港城银行做抵押贷款,这个时候还真不多见。
尤其是李学武的话并没有说完,留了个口子,就像一张空白支票,随意填写。
对于其所说的贸易产业和三产产业,艾佳青没有太直观的印象。
到底值多少钱,或者能贷款多少她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联合贸易是用火车来运输的,火车是轧钢厂自己的。
轧钢厂三产工业包括现有的汽车、五金、电子等等。
这些产业虽然还都刚刚开始发展,但强劲的势头和非常可观的未来,让她深信这笔贷款超过自己所说的入场券了。
不过李学武并不能全权做主,她很清楚,在轧钢厂李学武的权利不小,但绝对达不到一手遮天。
这个时候,艾佳青便把目光看向了李怀德,看向了主管财政的景玉农。
景玉农微微蹙眉看着两人,见她目光望过来,并没有什么表示。
反而是李怀德,这会儿主动坐直了身子,抬手示意了李学武的方向,对着艾佳青说道:“学武同志负责轧钢厂的贸易和经济运作”。
这句话说完,基本上可以确定,李学武在轧钢厂的谈判中能代表的权限了。
只能是贸易和经济运作,不能影响到自有的轧钢和冶金工业。
换句话说,老李很有魄力,拿出一年以来所有攒下的身家,交给李学武来一场豪赌。
至于为何这般有勇气和决心,连同景玉农一起,都很信任李学武,这个稍后再说。
现在,艾佳青心里有了谱,对方已经亮了牌,该她出牌的时候了。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港城和澳城两地的局势就有不稳的趋势”
艾佳青缓缓说道:“尤其是在两地经济形势严重下滑,且民生维持艰难的情况下,人口持续增长,管理者不作为,安全没有保障”。
简单交代了一下背景环境,她看了三人一眼,见他们都懂,便知道内地的干部也都关注着南方的新闻。
“在提振经济,保障民生的基础上,五丰行要进一步稳定市场形势,更要拓展经济影响力……”
艾佳青说的有点虚,但李学武三人听的懂,有些话自然是不方便直接说出来的。
但懂的都懂。
市场经济有着其残酷和现实的一面,想要救市也好,想要稳定市场也罢,前提是你得有一定的影响力和执行力。
现在五丰行要的就是这些,先自己站稳脚跟,才能拉别人上岸。
“所以!”
李学武在艾佳青讲完后,直接问道:“针对的目标是金融业和商业贸易对吧?”
“可以这么说”
艾佳青见李学武说的直白,瞥了他一眼,这一刻她倒是觉得李学武有些急功近利了。
李学武却是没在意她的眼神,几千万的投资,再谨慎和市侩都不觉得难为情。
“金融投资无非就是证券市场和债券市场,贵金属、外汇和房地产在这种环境下也有一定的起伏波动”
李学武虽然是金融门外汉,但这段时间也在看书,学习这方面的知识。
当然了,再怎么学,他也不是专业的,能了解,能说得上来,但真正操盘投资,他绝对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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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是操盘了,就是最基础的商业他都做不了,认知以外的钱是赚不来的。
不过他现在手里掌握着资源,能撬动的绝对不仅仅是让专业人才帮他赚钱,还有更深层次的影响力需要。
“不仅仅是这些”
艾佳青深深地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后解释道:“我们的首要目的还是稳定局势,保障民生,所以范围很广泛,不如你说的这么绝对”。
“但我至少需要你们在经济运作上的收益预期是多少”
李学武靠坐在了椅子上,抿了抿嘴唇,又道:“动用我们在东方时代银行里的储备金,又需要钢铁原材料,我要双倍的反馈”。
“现在”
他微微点头,对艾佳青说道:“你要提高合作门槛,我该如何要价?”
艾佳青知道李学武的难缠,更知道他在经济上的眼光是要比对经济的了解高上不少的。
你可能感觉得出,他在讨论经济的时候不是那么的专业,但你绝对不能忽视掉他对金钱的敏锐嗅觉和思考。
就比如这一次她的突然造访,仅仅是见了一面,坐下后都没有谈论超过五分钟,他便已经有了计划。
而在同李怀德离开几个小时之后,再回来,谈话直接进入到了主题。
不再是借款,更不是人情,而是鲨鱼嗅到新鲜血液后暴露出来的凶残和血性。
如果仅仅是贷款或者借贷合作,李学武不可能表现的如此咄咄逼人。
寸步不让的谈判,让艾佳青觉得,这就是商业葛朗台。
“我以五丰行商业代表的身份,邀请您前往港城参与这次行动如何?”
艾佳青语气有些僵硬地说道:“收益分割可以按照等对投资比例来计算”。
“呵呵~”
李学武听见对方置气的话,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随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景玉农在看向他的眼神里也颇为意味深长了起来。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会客室内,谁都没有率先打破沉默的意思。
李怀德坐在那边老神在在,低眉垂首,好似睡着了的老猫。
只是眉毛不时的微微跳动,还能反馈出他正在做着激烈的思考,爪牙依旧锋锐内敛。
几千万的投资,如果失败了,他在轧钢厂算是前功尽弃,重头再来了。
这个时期,没有人能压得住这么大的失败,即便是他也不行。
但巨大利益的诱惑,尤其是将外贸的触角延伸至港城的机遇,让他又不得不慎重思考。
李学武在厂办公会议上没有讲,但在同他,同其他几位副职领导做沟通时讲的很直白,也很清楚。
这一次投资必然是五丰行手掐着圣旨,如何行事都不为过。
轧钢厂搭上顺风车,求财更求势,得陇又望蜀。
资金运营也好,商业合作也罢,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必须有足够的信任基础。
要让轧钢厂信任五丰行不容易,让五丰行信任轧钢厂更难。
所以,对等合作的必要前提条件就是更加紧密的合作与沟通,甚至是将命运交织在一起。
别的企业命运和气运如何李学武不一定能算计的清楚,但五丰行,他敢说未来二十年之内,江湖上没有对手。
资源运营永远不是市场经济能理解的,更不能是简单地用市场规律去解释的。
你可以没有建筑材料,你可以不用内地商品,但你不吃内地的水,不吃内地的米面粮油肉蛋奶试试。
李家坡就是一个特别现实的例子,后世就连用水都成问题的国家,你觉得他有大声说话的骨气吗?
艾佳青腮帮子轻微鼓动着,在看李学武的眼神里逐渐从锐利到无奈,最后是心平气和,再无锋芒。
看着她如此变化,就连景玉农都觉得李学武有些锱铢必较了。
当然了,她的屁股没有坐歪,知道吃谁的饭,这会儿心里想着,但面色依旧严肃认真。
“不可能按照你说的来”
艾佳青微微摇头,看着李学武认真道:“绝对的收益没有绝对的平衡,狮子大开口,对于你我两家单位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这么说着,她又看向李怀德和景玉农缓缓点头道:“我坚信红星轧钢厂对未来的合作是有期许的,对新时期的发展是有目标的”。
李怀德没应声,但端着茶杯已经放下,认真地在听她讲话。
老李业务水平一般,生产就不说了,经济上真是有点跟不上节奏。
你让他说,让他谈判是有些费劲的,但听还是能听得懂的。
这会儿他只思考,不表态,给作为主要谈判的李学武以最大的缓和余地。
如果李学武觉得合作不合适,景玉农可以出言反对,他也可以一票否决掉,不会让李学武为难。
艾佳青正在避免陷入到这种尴尬境地之中,所以转换了说服目标,改向两人阐述思路。
但效果不佳,无论是李怀德,还是景玉农,听可以,但坚决不说。
她也是有些好笑又好气,更好奇轧钢厂到底是个什么权利结构,怎么就这么信任一个副处级干部站出来处理这么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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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佳青好奇,其实是她楼外观景,看不到楼内的情况。
轧钢厂贸易项目和三产经济的建设是有着其特殊性和必然性的。
今天在场的三人基本上代表了这两个项目的既得利益者,也是蛋糕的所有权代表。
如果说钢铁原材料是轧钢厂的资产,那资金也好,贸易也罢,全都是三人的工作成绩。
现在只不过是他们正在参与一场时代必然发生的豪赌。
输了,最多调走,重新开始。
赢了,轧钢厂未来三年内建设资金就有着落了,景玉农也不用再臭着一张脸,面对所有人了。
李学武在沟通和汇报中,不仅仅是预估了未来三年的发展资金,还有对外贸易的全面打开。